作妖记(117)
实际上,林鸥前天到沙洲机场还给她发消息来着。但那会儿她忙着揣测陶吾为什么老盯着手机不放,没回。对的,那之前她还想了一秒安兆君。
所以——
林鸥来河西,出现在蒲昌海镇地耳村,站在一辆停在三岔路口的车前,发出“哎!渔宝儿怎么在这儿!太巧了吧!”的感叹,是早在她把安兆君的照片发给林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
——看,她甚至给林鸥勾画出一条自圆其说的时间线。
林鸥问:“怎么停在这儿了?车抛锚了吗?”
转头招呼安兆君:“哎,安导你来看看。”
池渔一言不发下车,爬上车顶。
两米以下的人她一个都不想看到。
安兆君上车,轻轻松松发动了车辆,“车没问题。”
林鸥便后退几步,喊:“渔宝儿,下来啊,上边多危险。”
叫两声,没见反应,安兆君探出头来,“没事,上面有护栏,敞亮。”
池渔差点儿因为她这句话下去。
羊小阳去了后座,问陶吾:“你们今天才来的吧,住招待所吗?”
她是非人,屠宰场的原形是一只长着三条舌头的山羊,天赋说唱技能。现在的人类身份是林鸥的助理。
陶吾有问必答:“是今天到的,还没定好住哪儿。”
安兆君插话:“还能住哪儿,这方圆一百里地只有招待所。盐场腾出的空宿舍早让旅行团包了。”
她毫无鸠占鹊巢的自觉,向不请自上副驾的林鸥道:“咱们先回招待所吧,一会儿过饭点又得吃泡面。”
一辆车,来时两人,去时五人。
池渔在车顶打摆子的时候,深深后悔当时没租个两座代步车。
路上,安兆君问:“池总就是你妹妹啊。”
林鸥昨晚到的地耳村,提过几次前不久来河西的妹妹,倒是没提姓甚名谁。两人不同姓,便没往一家人想。
“嗯,同父异母。”林鸥毫不避讳,“我以前名字不好听,自己改的。”
池渔在上面吐出两个字:“池丑。”
平地风大,车窗只开了一道换气的缝隙,里面说话,一条线隐隐约约传得上来。但外面说话,里面的人断然听不到。
陶吾听到了,复述加详解:“林鸥以前叫池丑。子丑寅卯的丑。”
林鸥悚然回头,“喂!?”
安兆君哈哈大笑,羊小阳笑得倒在车门上。
陶吾望着上方,唇角微微翘起来,打开后座车窗。
安兆君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松了一脚油门,还没感觉车速降,余光留下一道残影。
登高望远,风景是好,短短几分钟辰光,太阳一落山,气温也跟着飞流直下三千尺。
池渔抱紧双腿蜷作一团,安慰自己快到招待所了。这时,先是后颈一暖,接着整个人像被罩进温煦春日,萧瑟的凉意随之化为暖意。
“来晚了。”陶吾略带歉意。
池渔斜了她一眼,冷飕飕地哼出声,心说神兽真是会挑时机,专拣她前气刚被风吹散,余气未生的时机出场充好人。
陶吾不无小心地拉拉她的袖口,见没抽手拒绝的迹象,便捧到掌心。
两人并肩而坐,不想灌满嘴西北风,谁也没开口。
恼人的大风柔若春风,只见越来越近的盐田荡起层层波纹。
池渔想,这样也好,慢慢来,不着急。
*
招待所不巧只留下最后一间空房,柜台有意无意提醒:“这间在楼道口。”
池渔要了。
柜台问:“住几天?”
池渔想了想,“先三天吧。”
林鸥正跟陶吾一起从后备箱搬东西进来,闻言,抬头看她,想说什么,没张开口。
柜台把房卡给池渔,交代了些如八点到十点用水紧张、饭点等入住事项,池渔听一耳朵便也过了。
等上了楼,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柜台多嘴提了一句在楼道边上,像是确认她真的要定。
楼梯人上上下下,光是吵无所谓,但窗外正对着的上方是厨房排风口,一般不开窗。一进去,还没看清里面什么布置,先被蒸腾的怪味和热气熏得倒退一步。
楼梯传来林鸥和安兆君的声音,池渔皱皱眉,若无其事地走回去,插上房卡通电。
标准单间设置,门左手边是浴室卫生间,里面将将容下一米五的床,偏还要像模像样配套桌椅,留出的空隙转个身都困难。
“这房间能住人?”后脚进来的林鸥大呼小叫,“渔宝儿,你还不如去跟我们搭个伙呢?”
她捏着鼻子指走廊右手边,“就在那儿,你去看看,怎么也比这儿强。”
安导哪儿哪儿都有人脉,招待所住的也是最好的套房,两个卧室带一客厅,不朝风口不靠西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