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63)
“我也要生活。”印秀还是因为钱的事和母亲争了几句,随后离开没坐热的凳子,“我走了。”
春节万家团圆时,她从小居住的房子被租出去,她母亲和别人同居也只是年夜饭前打电话问她回不回来吃?印秀撑起笑脸连续从腊月十二忙到正月初五早上,回到干净的出租屋独自休息了两小时。
她的心被累出了个窟窿,可下楼打了电话问白卯生母亲在什么病房后就忽然来了力气,当即收拾了东西就去汽车站买票。
包里有她的洗换衣服,有自己没用完的洗发精洗衣粉,还有她常常带饭的保温饭盒……能想到的她都带上了。
她神清气爽地出现在白卯生面前,拉她胳膊,“还有什么事,你告诉印姐。”
白卯生说了担心,印秀不住地点头,“这个是大事,你应该跟着去。你舅舅既然发了火,你就顺坡下驴干脆自己办了。咱们和那边肇事方联系下,你让他们来医院签约。没有人躺着养病,他们坐办公室等你们去的道理。再说,你妈当面更好办。”
她用“印姐”的社会气息笼络住卯生的怯弱,“我这就打电话。”
卯生拨了肇事方那边的号码,前面几句依旧说得磕巴,对上印秀鼓励的眼神,卯生直起腰,“谁说我们要去你那儿签约?我舅舅说他不去了,要我自己处理。我是她亲女儿,我不出头谁出头?我舅舅跟你签,他敢签你敢问我认不认?”
王梨教卯生的东西她总要在脑子里细细过数遍,俞任嘱咐的她就要做笔记,而印秀说的话她立即懂了,并且马上照做。
那头似乎被电话这边的女孩震慑了下,更确切地说,被白卯生那股子胡搅蛮缠到底的气势镇住,“我要看看中国哪条法律规定的亲妈出车祸,女儿不能代理赔偿非得舅舅来的。没有?那行,我在医院等着你,当着我亲妈的面把事情办了。”
白卯生不再舌头打结,说出了台上的顺畅和气势,她放下电话看着印秀,“下午两点半他们过来。”
印秀看着卯生笑了,一股同道中人的欣赏之色从她眼中漏出,“没亏得印姐教你。”
既然自称“印姐”,印秀就要拿出二十三中大姐头之于育才初中小怂瓜的气势。她让白卯生带路,在病房外就见她舅舅在和白卯生妈妈说些什么,时而摊手,时而叉腰,而白卯生漂亮的妈妈神色冷漠。
外面听得零落,病床上的赵兰听哥哥说“你这是说话反悔。讲好了我来经手,怎么,王梨来了一趟后你就又有主心骨了?”
年前王梨在陈凤翔的陪伴下又来了医院,赵兰直接不见她。陈凤翔和赵兰讲理她也不听,让她们师姐妹俩赶紧回家齐齐过年,别掺和她一个残废的事。
“正好凤翔你在,我说清楚,我和王梨就是住隔壁做邻居,搭伙吃饭吃了两年的关系。”她抖落出这句就不再搭理人。
王梨迫于省里晚会排演只好吞着泪离开。
她哥哥是个什么性子赵兰以前听人骂过,碍于亲兄妹关系她还一直不信:人家借钱逼他还债,他回回都说“明天一定还”,转头就跑人家单位哭诉自己被暴-力逼债。他将打印出来的文字给赵兰看时话说得难听,“你要点脸我也不至于这么做。”
赵兰冷眼冷脸逼回了王梨,对待赔偿的事却有了别的主意。她问大哥要肇事方电话,他就推搪支吾。可是找卯生她更不放心,这孩子在之前哪里操心过家里事,赵兰一直当卯生还是十年前的孩子心性。
大哥骂卯生“不信任我,那行,你家孩子自己去谈。”赵兰心里竟然慢慢宽慰——卯生长心眼儿了,敢为了这个家和别人顶起来。
印秀听到端倪,拉着卯生走远了些,“下午的事你先别和你舅舅说,现在再去打电话和那边通个气。”
卯生立即懂了,转身就麻利回电话,并且再次强调“我妈跟前,她点头就是我点头,不信你们来录像。”
再回病房是舅舅已经离开了。不晓得是去“签协定”还是“谈细节”,白卯生就一句话,“他签的我一个字都不认,你想返工就陪他玩。”
把印秀介绍给赵兰时,白卯生也察觉妈妈脸上的无奈。印秀眼神灵活,“我也是放假没事儿就顺便来看看阿姨。”她拿起拖把就将病房和套间的洗手间清洗起来,清澈的消毒水味道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再将赵兰早就看不下眼的床头柜擦了几遍,将生活用品、水杯和实物都分类放好。卯生粗心,早饭吃剩的就堆在赵兰面前,她恨自己没力气,要不早就亲自清理了。
“这上面得保持整洁,阿姨每天躺在床上视线最先出现它,要是乱七八糟的看得人糟心。”印秀轻声教卯生做事,“护工阿姨也不会事事干这么细致,你要是有自家的床单也帮阿姨换上,医院发的总让人心里膈应。还有,最好买点颜色鲜艳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