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60)
平反后她家里母亲和姐姐都过得不错,基本都留在柏州大学教书,因为小妹爱唱戏,宠着她的家人才舍得送王梨去戏校。
王梨被称为柏州越剧团天赋最好的演员,小生功夫一流,花旦功夫能让其他人失了花色。但凡柏州有个越剧苗子,毫无例外都叫“小王梨”。多少年间,小王梨们进进出出,唯一的王梨依然屹立在秣西越剧的顶峰。
老柏州越剧人都知道王梨唯一的一个毛病:挑人。“她就瞧得上赵兰,赵兰一结婚转岗歇嗓子,王梨就傻了眼。”
更有人暧昧一笑,“王梨因为赵兰才看不上男人,她自个儿就顶得上。”
搭档了数年、快赶上赵兰配王梨的年岁了,陈凤翔才问大师姐,“我一开始怕死了唱不好被你撵下台,因为都说你挑。你怎么就指了我配你作旦?”
王梨说凤翔你也是好胜不服输的性子。我开你玩笑,你脸红了还要气呼呼地吐出瓜子壳要和我去民政局。唱戏的人,天赋嗓音身段敬业都重要,脾气对味最重要。
那个“也”字终于让陈凤翔琢磨透了:赵兰有脾气。
赵兰在省城的车祸早就传遍了文化系统,王梨丢下排练的一大半子人三天。团里怨声连连又无可奈何,谁让她才是最大的腕儿。
回来后的王梨对着大家再三赔罪,姿态低得不能再低,再请大家吃了几日夜宵才过去。
王梨那几天吃不下,心神更不在席间。也只有陈凤翔知道因为谁。
可惜王梨和陈凤翔作为好朋友的这个“好”字儿,绕开了王梨身上的那层纱,她心底自以为藏得极深的秘密被罩着八风不动。
但陈凤翔就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
叩开了王梨的家门,闻着屋内的酒气霉气,看着大师姐那双无神的眼睛,陈凤翔说,“王梨师姐,我等你洗澡换衣服出门。”
“去哪儿?”向来爱护嗓子的王梨此时喉咙沙哑,眼窝突得像难民。
“去看赵兰,看你们狗-日的唱什么戏。”
第29章
“面子”是俞晓敏DNA中的重要部分。以前读书时考不到全班第一会丢村支书老爹的面子,工作时每年无法进步晋升会丢她县状元的面子,女儿俞任进不了实验班考不上顶尖大学则会丢她主任医师、副院长的面子。
她这辈子最不讲究“面子”的事儿便是和任颂红谈恋爱时就怀了孕,最终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结婚。作为一个妇产科医生,这是她难以启齿的失误,因为她被任颂红激情时一句“肯定没事,我射-外面”给套路了。
她最丢面子的事儿还是任颂红送给她的,男方出轨在家被女儿撞到,两个人离婚后任颂红再婚且继续升官。老家俞庄的人还说俞晓敏“不旺夫”,她又不能广而告之任颂红个不要脸的可能当着女儿面光着-屁股。
所以俞晓敏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人瞧瞧她的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和艰苦奋斗。工作生活育儿中的一个个难题都能被俞晓敏解决,她不会沾任颂红的光。她还要深切关注俞任思想深处的异动,用母女的深度联盟保护她、温暖她。
当俞晓敏给了俞任两百块让孩子买点吃的玩的后,接到了个让她头疼的电话:某医疗器械公司代表多回打量她的门路无果,现在派了两个人守在她家门口。
人家送礼讲究心里有数天知地知,讲究顺水推舟游刃有余。可这家公司什么招数都用遍了,没想到新上任的俞晓敏水泼不进。眼瞅着医院和别家公司新合约的签订日期迫在眉睫,就剑走偏锋,自作主张地将俞晓敏家的家用电器都换成进口名牌。俞任在家翻存款时,家具浩浩汤汤地绑在货车上,就那么招摇地停她家楼下。
俞晓敏火大地回家让他们麻溜滚,不怕四邻八方听见,“我没订过,我不认识什么张总李总。你们硬要卸货就卸小区路上,跟我没关系。”
推门回家她立即发觉不对劲:俞任每次回家都把钥匙放在玄关,这次也不例外。但显然她回来过又着急地出去了。
女儿房间内的书桌有一点凌乱,电脑停留在休眠状态。俞晓敏回头看自己房内床头柜,下面也有被打开的痕迹,包着各种证件的文件袋线还拖在抽屉外。
户口本不见了,俞任也不见了。俞晓敏的心紧得要从喉咙口蹦出来。她稍微冷静下来后检查了固话记录,抄下几个陌生电话。临出门前她犹豫了下,回到俞任书桌前打开休眠的电脑,页面上是Q的退出界面,但显然俞任因为走得匆忙没有退出成功。
俞晓敏只想了几秒就坚决点开那一排排头像。最上方的是个短绿发型的女生,名为“我唱西厢记”,八成就是白卯生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