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506)
鸡窝头的丰年伸出手臂,搭上了宿海的肩膀,果不其然,下坡时她整个人被惯性加重力送贴在宿海后背。
“坏丰年,你没胸诶。”大姑娘体会着后背的副教授那平缓的地势不由感慨。
丰年面窘,“又不必观涛壮天险。”
“什么意思?”大姑娘转弯虽然放慢,还是甩得丰年抱住她肩膀,她只好提醒:“诶,你搂腰,要不我胳膊不灵活。”
内聘副教授就抱紧大姑娘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蛮腰,“怎么样?虎背熊腰让人有安全感吧?”宿海自夸着。
丰年说这是弹力腰,觉着很有劲儿。腾出手摸自己的,丰年只摸到一层无力的软肉。
陪着大姑娘在装修市场跑了十几家问了四小时,看宿海在小本本上不断记录着数据,中午十二点时丰年以为结束了,岂料大姑娘从小挎包里摸出两个糯米饭团子,“吃吧,吃完了咱们接着看。”
前有一百本无用的巴洛克专著的厚重心意,丰年就耐心地吃着喝着,听宿海嘀咕着那本账,“300毫米乘300毫米的塑胶地板,普通木天棚,纤维板墙壁……嗯,这三样加起来都得一万七八,还不算人工。”
小时候听多了宋绘香嘀咕,什么猪肉白菜韭菜面粉涨了又涨了,丰年本来怕听此类唠叨。可宿海念叨得不一样,大姑娘顶着小道姑般的丸子头,趴在电驴座椅上写着字儿,偶尔咬一下笔头,眼珠子因为思考而神彩偶现。天真而可怜,认真又踏实。
丰年一下子找到了糯米饭团子最好的配菜,她站在一旁看着宿海微笑,大姑娘说你别笑,“帮我看看这个面积算得对不对?”
探头扫一眼那排数字,丰年心算已经结束,“说算错了,墙面是126.8平方米。”
宿海看副教授,那一眼写满了惊诧崇拜,“厉害啊,真没白留级。”
帮宿海全部核算完,丰年和大姑娘屁股挨着屁股背靠着背坐下休息,丰年问她为什么不喊小柳来陪?为什么是我?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小柳好歹还帮家里装修过。
“她愿意来我心里也该有数啊,小柳忙着谈恋爱,这几天也要填志愿了。”宿海说人家孩子不容易,在柏州待几十天就要两地分居,还不得抓紧时间甜一甜?
她们甜不甜我还不清楚?丰年笑,“俞任下班就去印秀那儿,小柳也陪着。谈完了事儿再各回各家,这叫哪门子恋爱?”她甚至怀疑老同学越活越回去,好歹十几年前她都知道和白卯生抽空吃小饭馆压马路。
“小海,这群人里就数咱们俩最上进,一门心思搞事业。”丰年靠在大姑娘背上,“这要不是你以后一准儿结婚生孩子什么的,我都想和你搭伙过一辈子。”
谁说我就要结婚生孩子?大姑娘往前一探,丰年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吓得伸手撑座位。
宿海捏着矿泉水瓶子,“你是不是看我妈结了两次婚、生了俩孩子,我又不像小柳、俞任姐姐和你那样读书多,就觉得我一定会女承母业?”她眼尾笑得细细飞起,“小柳也这么认为的。”
丰年忽然察觉自己看宿海的眼光太刻板了点儿,这种“弯好友”和“直好友”的微弱区分影响到了自己。如果是弯好友,丰年便默认她们的生活就在搞对象和分手的路上循环,如果是直好友,便想着哪天她要结婚生孩子,这好友缘分怕也快到头。
“我和我妈说过不结婚的。”宿海说完这句拍拍手跳下车,“走,咱们去看看卫浴产品。”
大太阳的,丰年被晒得脸红皮热,大姑娘却面色白皙,似乎一点儿不受紫外线的照顾。丰年啧啧称奇,大姑娘骑了会儿电驴忽然停在路边,说“换你载我”。
终于知道累了,丰年在宿海面前把着龙头,大姑娘一点儿都不见外,一双修长灵秀的手缠住丰年的腰,整张脸不嫌热地烙在丰年背上。
“是不是看洗手台?”丰年看着家装市场的指示牌问。
“嗯。”宿海声音小了些,人像在犯困,这声“嗯”让丰年生出摸一把她脑袋的冲动,这才是从小儿看到大的乖宝宝啊。她笑着将车停在一家卫浴店前,大姑娘却不动弹还抱着她,“坏丰年?”
诶?丰年回头看宿海,发现她白脸蛋上都是汗,“怎么了?”
“我肚子疼。”宿海忽然紧锁眉头,“烦死了,我肚子断断续续疼了两天。”
“例假吗?咱们这就回家好不好?”丰年脚踩地面,以扭腰别头的别扭姿态终于摸到了大姑娘头顶,“今天就不看了,等你好了再看。”
“可回家还是疼!”宿海爆发了极为强悍的生命力和计算力,“你等我会儿,过会儿不疼了咱就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