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324)
于是俞任一直都保持着谦虚谨慎又聪明的态度,敏感的事情守口如瓶,小事采取灵活坚定的处事风格。认识了不少人后,她很适应工作,心情应该越来越好。
能牵动她喜怒哀乐的此时只有齐弈果——在俞任工作后,她们联系得越来越少,就算说上话,时间也短促起来。
齐弈果说自己看起来充实,其实心里还是孤独的。这份孤独也许只有爱情能弥补。远在天边的爱情和近在咫尺的爱情不是同一物种,演化的规律却相似:适应、变异、进化或毁灭。
俞任叹息,“我和弈果……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在走向毁灭时,俞任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丝变异,她齐弈果近两周没和她联系,“这不像她。”
“她答应过,如果哪天不喜欢我了,会对我坦白的。”俞任的眼圈仅仅湿了,她对眼色动了的卯生笑,“卯生,爱情挺辛苦的,不过说出来后我觉得好受多了。”
袁柳走近时只听到俞任的最后一句话,她蹲在宿海身旁捏了她鼻子,见俞任和卯生都看着自己,袁柳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卯生说,还是孩子好啊。我像她这年纪时还只晓得傻乎乎地学戏,和你分小包子吃呢。
俞任和袁柳对了眼神,她微微一笑,而袁柳那双眼睛内的深邃一闪而过。
“笑着的人或许用最美的方式难过。”袁柳想起俞任前段时间送她的书里有这句话。她扭头看风景,用一种直觉般的不打扰结束了这次短暂的眼神交流。
俞任眯了眯眼,她像在袁柳身上看到了某种类似成年人的演化进程,小柳,不简单啊。
第142章
俞任在齐弈果“失联”后第十五天再次发了Q信息,“弈果,最近太忙吗?”前面几条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复,俞任在这种沟通状态中是个相对被动的人,对方如果没回应,她便不会长篇大论。
小齐这次回复得很快,说还好,“对不起,彩彩,最近有点事,不太方便和你联系。”齐弈果说现在方便电话不?
俞任这边是晚上十点,齐弈果那边则是早上七点。很多时候,她要在早上五点左右起床查房,每天忙十几个小时是家常便饭。住院医师熬资历,她这种骨科方向的如果熬上四年出师都算天赋秉异,医院里还有些高资历的住院医师已经熬到了第六年。
可从上次回来后,小齐就忙得不顺。两周前她的阑尾炎还并发了腹膜炎,她孤零零地做手术和住院时并不想告诉别人,可在她被麻醉前的那一刻,身为医学专业人士的自己竟然没有完全的信心,反而凄凉地流了泪。
她醒后麻醉医还问,“Ego,你打麻醉前哭了,是担心我的技术吗?”
小齐说不是,你的技术非常棒。我哭是因为我活了快三十年,不晓得之前都在麻醉中,反而在那一刻清醒了过来。
可惜下一刻,我又要进入新的麻醉状态。
在清醒的那一刻,齐弈果明白了她这条路冒了多大的风险:她放下亲情爱情友情师生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将生死交付给陌生的人。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国内的恋人恐怕都要过好些天才会知道。再深的感情缺少了陪伴都像高高挂在墙壁上的柏拉图式画卷。
电话通了后,小齐说最近手头事情太多,每次想俞任回复却又没空说得详细,就想哪天找个时间好好说。她在那头笑,网络电话质量不好,在俞任听来这笑声有点像哭。
恋爱到一定程度的人都会形成两人间的话语体系,使用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辞令调情或作为暗号。小齐上次回美国不久,她们还热烈地说了两个多月。当俞任也开始忙起来后,这套辞令出现的频率越发低,意味着平整的帛缎被当中撕裂。
俞任说我知道你很忙,也晓得因为我老加班让你犹豫要不要联系我。但是弈果,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何时我都会在。
小齐依旧笑,“嗯,彩彩。”她将生病的事还是按下不表,“无论何时”却无法代替“无论何地”。精神向来算强大的齐弈果在那个孤独的养病时刻多次反复舔舐因为地域分离带来的伤口,可她无法责怪俞任,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俞任一直在被动地适应分离。
她也没多问俞任现在的工作如何。因为俞任太过聪明,会明白那是客套的礼貌。小齐对党工委书记的助理工作也不感兴趣,她每天都没空看当地新闻,更别说俞任的街道。
最后小齐问俞任,“曹芸昨天和我联系了,说她们学校有个赴美交流,正好在隔壁城市圣地亚哥,想约我见一面。”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弈果,当然可以见。这是你的朋友,不需要我的批准,当然我很高兴你这样坦承。”俞任虽然不明白这种会面是春风吹又生还是他乡遇故知,但对小齐而言应该很重要。她孤独又冰冷的生活需要一点亮色暖色。俞任是,曹芸怕也是。小齐出国前带上了她们的合影,说人一辈子总要有点回忆。俞任挂电话前努力笑,脸上是小齐看不到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