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185)
土不啦叽的俞任穿着长款土蓝羽绒服套在白色卫衣下就出了宿舍,背包一个,箱包一个外加拉杆箱一只,上面还架着五六个购物袋。里面是她给亲戚朋友带的各种礼品,连任颂红的儿子都有,就是没卯生的。卯生不需要她,有印秀就行了。
等了几分钟,她听到路边一辆车按了几次喇叭,这才意识到市立中心医院职工子女标杆小齐比她早到。小齐下了车,对俞任招手,“小彩彩!”
俞任闹了个红脸,她走过去时小齐还跑过来帮她拿东西,“小彩彩,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齐姐姐。”
俞任上回见她时,小齐还是个对着围棋打谱的初中生,那时在小齐家,俞任对她下的棋有点兴趣。小齐说会不会下五子棋?俞任幼儿园时就用五子棋大杀四方,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齐就让着俞任十几回,每次在俞任快要赢时横来一子,手指尖指着棋盘,“喏,我成了。”俞任感受到了智商被碾轧,输了第一回 时不服气,第二回时说“再来!”到了第六回时已经输得快哭出来。小齐被他爸爸瞪了后才故意卖了个破绽,还指着俞任的落子点开心地拍手,“你赢了!”
没想到俞任哭得伤心,吓得小齐一边给她塞糖果一边哄,“你赢了,真的,哎呀,小彩彩真厉害。”
“我才不要你让着我!”俞任没有喜悦反而觉得屈辱,小齐哄着哭得脸通红的女孩,最后说,“那我教你难点的,咱们下围棋好不好?”
果然俞任止住了泪,踏踏实实坐下和小齐学会了好几个基本定式。
方才小齐那声“小彩彩”让已经成年的俞任有些挂不住面子,她客气地喊对方,“麻烦小齐姐姐了。”
小齐放好行李靠在车门上打量曾经的小朋友,伸手到俞任额前比划了下,对已经长到她鼻子的女孩笑,“长这么大了。”
俞任说,“快十九岁了,再不长大就是妖怪。”说这就要拉开后车座的门,小齐按住她的手,“到副驾驶嘛,姐姐开车怕犯困,要小彩彩陪着聊天。”又看了眼俞任,“骨盆前倾呀,以后别久坐。”
小齐长到二十六,烫了个栗色中分大波浪,她好像不怕冷,穿着长款焦糖色大衣,一双眼睛弯弯的。浑身有种浸泡入味的书卷气,但是一张嘴,俞任觉得她有点不正经,一点儿都不像医学博士,反而像夜总会的红牌陪聊。
她点点头,“那我坐前面吧,小齐姐,叫我小俞或者俞任都行。”
小齐说行啊,小俞任。那你叫我小齐姐或者弈果姐吧。小齐大名齐弈果,是她的围棋迷爷爷取的,蕴含着对孙女在围棋之路上大业终成的美好愿望。结果齐弈果围棋升了职业初段后就坐不住了,不想走职业这条路反而要去读书考医学院。起初家里建议她走内科方向,要不口腔。说这两科重要又没临床外科那么累,女孩子嘛,学医尽量图个舒服点的。齐弈果说我偏要选女人少的科室,骨科不是难见女医生吗?等着我。
琢磨着她姓名的俞任这时点头微笑,“好的,猕猴桃姐姐。”
小齐开心地挑了细眉毛,“人家都喊我外号猕猴桃,只有小俞任加上‘姐姐’。”她等俞任系好安全带,给她递上保温杯,“路上要是渴了喝点枸杞水。”再指另一侧门,“我也带了。”
俞任顿时觉得自己包里两瓶凉飕飕的矿泉水拿不出手。她的手指从书包上挪开,小齐又嘿嘿一笑,“小俞任真好啊,给姐姐带了什么好吃的?”
俞任尽量保持自己冷静的语气,“乳酪小蛋糕和圣女果。”停了停,她侧身对小齐认真地解释,“小齐姐,您对我用正常语气说话就行,我成年了。”
开着车的小齐拍了下脑袋,“大意了,我还陷在时光里,把你当小孩了。”她果然还记得俞任输棋后大哭的事儿,“打那后你就没来过我家,不过我爸爸常提起你啊,说俞院长的女儿很厉害。果然,高考得了个市榜眼吧。”
小齐好像脾气特别好,人也健谈,俞任边和她说了些学校的事儿边仔细打量她侧脸,发现小齐长了一张特别干净的脸,侧面的弧度立体却不乏柔和感,还是挺耐看的。
“姐姐好看吧?”小齐又开始不正经,俞任按了下额头,“美而不自知更难得。”
“那不行呢,我每天都会照镜子,想不知道都难。”小齐开车很稳,她说这个驾照是高三暑假拿到手的,读研究生后自己租房子住为了来回方便才买了这辆小雪铁龙,“车龄也有好几年了。”车上了外环高架后又行进了四十多分钟才看到高速,小齐一点都没犯困的迹象,还在和俞任有一茬没一茬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