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137)

作者:半吐云

她十五岁,属马。更小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丝憧憬,她要化身为马驰骋自由。现在怀丰年认清了,“俞任,我是牛。”她在八中最幸运的事就是认得俞任,两个女孩互相依靠,各有各的悲伤,各疗各的伤口。

要说坏,她父母倒也没怎么打过她。除了她小时候跑父亲学校去玩,溜进实验室打碎了那个生物课骷髅架子。她爸爸才倒提着她脚后跟狠狠打屁股,这事儿时隔五六年还被妈妈时时提及,原因是那个架子花了爸爸半个月工资才补上。

相亲结合的夫妻磨合了这么久都没有感情,就只会在金钱上算得一清二楚。账这玩意儿不能精密对待,越是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对别人的憎恶就像更清晰几分般。宋绘香就是越算越暴躁,越暴躁就越吵,吵到了离婚尽头又心里发虚,说算了,为了孩子我先忍忍。

“归根结底,我就像那个让父母含辛茹苦又忍辱负重的源头。可我没求着出生。”怀丰年十五岁的脸上被累出了沧桑感。

听了怀丰年讲了这么多自己家的事,俞任沉默地和她一起撑着后脑勺躺在学校操场望天。这世界不是只有自己可怜,俞任想。每个人内心的沟壑纹路不一,深度不明,沉默地理解是她给怀丰年唯一能给的尊重。最后,她拍拍小卷毛手心,“来,晚上食堂小炒,姐姐我请客。”

“诶!”怀丰年又从刚刚深沉的模样跳回孩子脸。

俞任还在开学第一周就给三儿送去新书包新衣服鞋子,袁惠方一看那价格就不便宜,连声说不能收,她这回不是假客气,是真担心——这小孩压岁钱不少就这么乱花?

但没见到袁柳的俞任却说这是特意为小柳买的。她用东西仔细,这钱用得回本儿。再问袁柳去哪儿了?

袁惠方支支吾吾不好说出家里丑事,对门那个卷刘海的宿海吃着烤肠咂巴着嘴,“俞任姐姐,小柳回乡下了!去她亲爸妈那儿啦!”

什么?俞任意识到自己和三儿错过了在乡下的相会。

袁惠方不好意思瞪宿海,又怕俞任误会她对孩子不好,“是这样的,她爸身体不好,我一个人照顾两个人照顾不过来。就先把小柳转学到她亲生父母那儿一学期。”其实是要好好收拾刘茂松,得把婚离了,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刘茂松不仅仅是瘟神,还是时时要爆的炸-弹。

袁惠方不可怕什么领养的孩子回亲生父母那儿不愿意回家,她户口本领养手续等等都是齐全的,于是乎,她寄存在袁柳名下的两套房子也是安全的。

至于她对俞任说的话基本都是实话:刘茂松身体的确不好。出院后老是喊这里疼哪里疼,扶着脑袋往牌桌钱一坐,立马病症全无。输完钱再找袁惠方要,袁惠方说没有,他就要去派出所告母女俩,无果后在家里砸东西,闹腾得租户都心惊胆战。而且,刘茂松对袁柳越发恶劣,出院不到两周,打了孩子四五回。他是拿袁柳出气,也是给袁惠方上眼药。

袁惠方心想这样不行,孩子那眼眶都给他打肿了,差一点就会瞎。他这口气还憋着,袁柳就不会有好日子。于是她和胡木芝商量,说家里有事,把孩子放她那儿一学期,“学费生活费我给就是。”养母像亲妈,亲妈像做生意,袁柳就这么被送回了俞庄。

孩子是在五年前熟睡时被她抱走的。现在七岁了,她追在袁惠方后喊“妈妈”,胡木芝心情复杂地在门口看热闹,袁惠方那天却在石板路上抹了两滴泪,回头瞪袁柳,“好好待着!妈事情办好再来接你啊。”

“什么时候来接?”小柳的苹果脸上都是泪,眼睛里透出不安和惊慌。

袁惠方说一学期,你听家里姨母姨父的话。她和胡木芝约好,袁柳称呼对方“姨母”,免得以后孩子回家又尴尬。

袁惠方狠心扭头继续走路,袁柳还跟在后面拽她衣服,“妈,你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袁惠方哭笑不得,“我为什么不要你?不要你老子两套房写你的名字?

孩子这才笑了,捂住小嘴,“我不说。”

“这才对嘛。”袁惠方说她每个月都会来看袁柳,这才将孩子安心甩下自己回了柏州城。

袁惠方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却来了气,“你这是不负责阿姨,你既然领养了小柳,就不能再丢下她,永远不能!她爸爸会打孩子,她姐姐就是被打聋了才死的!”她气得脸通红,上下换了口气,“我为什么对三儿好?因为我亲眼看到她爸爸打聋了她姐姐俞娟!我抱着她到两岁!我亲眼看着你从俞娟家抱走三儿的!”俞任走前又回来拿走东西,“我去给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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