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133)
赵兰从年三十卯生打瞌睡起才敢靠着王梨,“你放假到正月十五?”
王梨说本来是到初八,去年巡演一直没休息,团里给我们主演多放一周假。今年清净,不用到处拜山头,更不用在家被拍门打扰。就是凤翔约我正月十五吃个饭,问你愿意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赵兰说陈凤翔?心怀不轨,要约就直接找我得了,让你传话是什么意思?她就想和你吃。
果然逃不过这个话题,王梨便笑眯眯地开始打迷糊眼,之前赵兰碍于卯生在家也不好意思多问。初一那天凌晨睡觉时,王梨去次卧独占一张床,卯生卷着铺盖和母亲挤一挤。挤到半夜自己掉下床,她就劝妈妈,“你咋不和师傅睡?”
“我为什么和她睡?”赵兰红了脸,随后反应过来,拿起门后拐杖直指卯生,“你和谁睡了?你给我说实话白卯生!你——你是不是和印秀?”
卯生也薄皮,和师傅信息里隐晦说可以,当着亲妈面承认就很窘迫,她抓着睡衣角咬着嘴唇,“嗯。”
“嗯?”赵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冷了三秒,“你要死哦白卯生,你——你才十八岁,虚岁啊!”
卯生说妈你讲的,大过年的要死要活不吉利,又颇有点儿委屈地解释,“那——我们忍不了呗。”她非但忍不了,她还在赵兰气得在卧室抹泪时去喊对着屏幕斗地主的师傅,“我妈全知道了师傅,你去安慰安慰她。”
王梨说卯生啊,我和你们小年轻不同,讲究谋定而后动。你妈需要自我消化这个事实,我去了是火上浇油,祸水东引。
“为什么啊?我妈明明喜欢师傅你啊。”卯生相对于长辈,“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儿说得尤其多,王梨耳根通红头也不回,“那也不能去。”算总账的日子有一天可能到来,可不是现在。
卯生只好自己去劝赵兰。妈妈哭你才这么小,从我肚子里出来时虽然比一般孩子长,可也就那么丢丢大。她的意思是自己圣洁的无暇的乖宝贝怎么就迫不及待地参与了性-生活。
哭了半小时卯生抱着赵兰在脸上亲一口,“可我喜欢她啊,她也喜欢我啊。那会儿不开始,憋死了谁负责?”
怎么就憋不住?赵兰瞪卯生,她自己不就憋得很好?
守寡那几年她也不太想,因为和老白之间的亲密谈不上多舒服,也就是个夫妻互相交待的任务。老白过了三十就不行了,赵兰还暗自庆幸不用再受罪了。
和师姐挑明了个把月后,外面正人君子的王梨在看电视时手就碰到她睡衣里的腰,再碰到妊娠纹,就那么两点凉润润的触碰,赵兰发现自己失守。于是半夜辗转了两小时后夹着枕头摸到了王梨床头。
要说师姐也是真圣人,赵兰贴着她后背都感觉师姐的紧张,她还能装睡装得呼吸均匀。赵兰下手挑菜了,王梨的呼吸都乱了还能闭着眼睛不吭声。直到赵兰贴得更紧,在她脑后一声骂,“姓王的你行不行?”男的不行她欢喜,女的不行她郁闷。
师姐终于出声,好听的小生嗓子给憋成了半个破锣,说“我行的,可你行吗?”
赵兰说我要是不行我大半夜来找你打麻将还是唱戏?说完掀了被子就下床。王梨活了就,这辈子都没见她那样灵活迅猛过,她拉住赵兰摁回枕头一气呵成,还教赵兰了点儿新知识,说什么戏要两个人唱,对角不能拉垮。
赵兰做了一辈子女人,可这辈子觉得自己最女人的时候除了在手术台上剖孩子,就是和王梨的那一夜。
趁着卯生在戏校没回家,赵兰连着三天腿软,切菜都切不上劲儿。王梨则在团里排练时拿着扇子发抖,被陈凤翔问师姐你这么年轻该不会帕金森了吧?
那是迟来的果熟芬芳,那是赵兰脑海里夜深人静时才敢回忆的对角戏。但随着断腿,赵兰虽然能够独立生活,看着残肢却觉得自卑。那样好的师姐,她配不上。
配不上也强行配了,赵兰半拉半骂地哄来王梨,现在被女儿当面质疑“憋死了谁负责?”反正师姐憋不死,赵兰白女儿,“你,白卯生,你给我麻溜点滚开。”
卯生得了令就去找印秀,剩王梨赵兰在家买菜做饭看电视斗地主。赵兰也憋得住,但是履历她要搞清楚,她一直没明白,师姐怎么懂的?
一路脑子就剩下这点事的赵兰回家放下包,王梨弯腰换鞋时就被赵兰按住手,师妹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泼辣小女人,现在化成了崔莺莺林妹妹,她说,“师姐,我等了你几天,总得开始讲讲了吧?”
王梨新春佳节的大眼对小眼终于结束,她提着菜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忘了。”今天赵兰情绪好,傻瓜才会控诉旧社会。她回拥赵兰,“阿兰,我……我觉得可以了,都大年初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