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姝(53)
“除却鸿胪寺,另有神策军将士随行。晗儿习武多时,此行途中,可与军中儿郎切磋武艺,岂不乐哉?”
……
祁姝的话,断断续续,在郑晗脑中回响,宫道两侧的灯火,昏昏暗暗,映照在郑晗的脸庞。半晌,郑晗驻足,她轻颤着身子扶住宫墙,双眼逐渐模糊……
原来,姨姨什么都知道了。
郑晗非愚笨之人,祁姝今日所言,再联系起祁姝近日所为……郑晗了然,那一夜在翠微山行宫,祁姝定然没有睡着。当时的郑晗情难自禁,忍不住对着祁姝吐露爱意,且以肌肤相亲。原来,祁姝从那一刻起,便对她的爱恋之意心知肚明。
所以,行宫归来,祁姝才会以忙碌国事为由对自己保持着刻意的疏离;所以,冬至夜以消寒图相赠,祁姝才会如此淡漠,连一个笑容都未曾留给自己,所以,今夜祁姝召唤,不过是为了叫自己远离一段时日,借机断了这念想而已……
想及此,郑晗不由“嗤”地一声冷笑:姨姨得晓了我的心意,便这般急着要我远离吗?姨姨以为,我对她的爱恋,是因着我在宫中无处可去,和她朝夕相对而产生的依赖之心吗?是以,只要我远离她,见不到她,再得以时机多和男子们相处,就会让我清楚地认识到所谓“男女之别”,所谓“男欢女爱”才是“天经地义”,继而让我忘却对她的情思吗?
呵……
郑晗的泪,终是涌了出来,落在了光洁的外衣,这件精心挑选的妆缎大氅,连着内里那件鲜亮的百花曳地裙,此时看来,竟是那般荒谬与刺眼。
郑晗挪动脚步,好不容易回了延英殿,一到殿中,她便再也忍不住,扯去披着的外衣,拽下特意装扮的假髻,继而使出浑身力气,将它们重重向地面摔去。
一连数日,郑晗都不曾往永宁宫来。
祁姝心如明镜,知晓自己一番话虽未挑明,但郑晗是聪慧的孩子,定然已有所悟。
祁姝惯于隐忍,这几日上朝、下朝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郑晗不来,她也不叫人去唤,亦未曾让侍从去延英殿打听郑晗起居。在祁姝看来,若能由此让郑晗弄清楚她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是小辈对长辈的依赖,早些让郑晗断了对自己的念想,是桩好事。只是,祁姝虽表面未动声色,不代表心中毫无忧虑。处理完政事,祁姝照例坐于书房静读,细心的阿阮发现,给祁姝递茶时,连着两盏茶的功夫,祁姝案前的书册都停留在同一卷面,未曾翻页……
这一日晚间,延英殿执事魏十,着急忙慌地往永宁宫来,魏十极少求见太后,只因实在没了办法。魏十颤着身子,对着祁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心翼翼道:“太后,郡主病重,不肯就医。”
这几日,郑晗夜不能寐,染了风寒,今日晨时咳得喘不过气来。魏十欲唤侍医来治,却不料郑晗放了狠话:“谁敢传唤侍医,即刻逐出宫去。”
眼见郑晗病得起不了床,却不肯就医不肯喝药,魏十只得壮着胆子去禀告太后。
祁姝听了魏十所述,清冷的面庞,瞬间染起一层寒霜,魏十瞥见祁姝神色,震慑于太后威仪,他不由一个哆嗦,打了个寒噤,魏十知晓祁姝已然震怒,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口,慌得不行。
祁姝朱唇紧抿,眉间隐着怒意,她任由魏十忐忑不安地跪了半晌,忽的冷声道:“魏中官,可还记得先前,吾同你说过什么?”
祁姝这一问,吓得魏十额头直冒冷汗,他颤着声音回道:“太后之言,奴岂敢忘,太后道是郡主乃先公主血脉,令奴等好生侍候,不可出半点差池。”
祁姝面无表情:“你知道,就好。”
说罢,祁姝起身,裙摆轻飘,她绕过依旧跪于地面的魏十,沉着脸,在阿阮的搀扶下,摆驾往延英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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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郑晗:她知道了。
祁姝:她知道我知道了。
郑晗(越挫越勇脸):某人以为我在宫内圈子太小企图让我出趟远门得以时机多与男子相处就能让我明白什么才是“天经地义”的男女之情而我对她只不过是晚辈对长辈的依赖而已?呵,幼稚!
某月:你话说断个句先……
祁姝:听说有人生病不肯就医?(太后式微笑脸)
郑晗:(咽了口口水)害怕……
第33章 波澜
延英殿的侍从们不敢违背郑晗之意,未曾传唤侍医来瞧,只去尚药局讨了止咳药方,熬成药汁劝郑晗喝下。可郑晗哪里肯听,一面咳,一面呵斥,不许任何人再踏入寝殿半步。
祁姝到时,侍从们自是慌得跪了一地,皆不敢抬头,生怕太后震怒累及自己。殿中一时静得出奇,祁姝驻足,扫了一眼环跪的众人,未发一言,继而抬步往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