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姝(10)
忽的,一匹毛色偏紫的马儿映入郑晗眼帘,郑晗只觉眼前一亮,她在拓勃见过诸多名马,却是头一回见到紫色的马儿,不由呆住,惊叹道:“这天底下,竟有紫色的马儿,真是,太好看了!”
御马监闻言,赶忙上前一步,禀道:“郡主,这马名唤‘紫骓’,是西苑国最新进贡的。”
郑晗颔首,欣喜道:“快牵出来给我瞧瞧。”
御马监拱手称“喏”,打开围栏,小心地将紫骓牵了出来。
郑晗凑上前去,伸手轻轻抚摸着马身,满目都是笑意。紫骓似乎也颇有灵性,感受到轻柔触碰,竟低下头去,嘴角在郑晗肩头轻蹭。
御马监一面看,一面继续道:“昔时,唐朝太宗皇帝征战四方,曾用过六匹战马,其中一匹名唤‘飒露紫’,和郡主面前的‘紫骓’,是为同类,亦是通体紫色,世间少有。太宗皇帝对这六匹战马,感情颇为深厚,曾命画师阎立本绘了战马样貌,再令匠人制成石雕。太宗过世后,石雕被置于太宗陵墓陪葬。”
郑晗听言,对眼前的马儿更多了几分欢喜之心,她对御马监道:“这‘紫骓’,我要了!”
郑晗说着,揽起缰绳,纵身而上,骑着马儿跃出马苑。唬得魏十和御马监皆是一惊,二人急慌慌地跟在马后奔走,高声呼道:“郡主小心,可别摔着!”
待二人话音落下,郑晗却已在百步开外。
郑晗骑着马,止不住地笑容满面,伴着马蹄的“哒哒”声,郑晗似乎找到了那个久违的,最为真实的自己。她欢快地奔出马苑,待入了宫道,这才拉了拉缰绳,缓下马速来。郑晗爱惜地抚摸着紫骓的耳朵,心想,定要把这罕见的骏马给姨姨看看。心意既定,估摸着姨姨此刻应在思政殿处理政务,郑晗扬起唇角,一调马头,向思政殿方向去。
思政殿。
祁姝端坐案前,手执一书信,秀眉微蹙,凝神思索。
阿阮觑着祁姝神色,缓步走至祁姝跟前,轻道:“殿下,左丞相来了,在殿外候见。”
祁姝这才回过神,道声:“快请。”
左丞相欧阳沂乃三朝老臣,虽已年过六旬,却依旧神采奕奕。他步入殿中,对着祁姝俯身一揖,恭敬道:“臣,见过太后殿下。”
“左相不必多礼。”祁姝微笑。
欧阳沂抬首,见祁姝沉静的面庞,隐隐透着忧虑,不由问道:“不知殿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祁姝执起案上的书信:“左相看看。”
一旁的阿阮将祁姝手中书信接过,呈于欧阳沂跟前。
欧阳沂心存疑惑,急忙展开书信细阅,一面看一面敛了双眉,口中说道:“这……”
祁姝轻叹:“拓勃才刚平定,未曾想,这罗兹国又按捺不住。”
“此信何处得来,讯息可靠否?”欧阳沂凝望着信中文字,问道。
“讯息确凿。罗兹都护府,布有朝廷眼线,此信由眼线所书,经朝廷密径传回。”
欧阳沂颔首,捻了捻泛白的胡须,顿时明白了祁姝所虑何在:“殿下是在忧心……罗兹都护府,严僚?”
“正是。”祁姝说着,起身离了案台,一面踱步,一面道:“光只外敌无甚可忧。朔国军早已今非昔比,兵力足以平定番邦之乱。只是,这罗兹都护府乃严僚驻守。罗兹国屡生事端,严僚作为都护府统帅,竟隐瞒不报,若非眼线递回消息,朝廷恐还蒙在鼓里。由此看来,这严僚怕是生了异心。若真如此,朝廷势必,又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欧阳沂轻哼一声,斥道:“佞臣!贼心不死!”
祁姝凝眉:“只严僚一人定然掀不起大风大浪,朝中必有内应。”
“殿下指的是,严太妃?”欧阳沂道,“以严太妃为首的严党已许久未有动作。如今天下大定,圣人聪慧仁孝,又有殿下和一众臣子扶持,这严党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祁姝未语,沉默须臾,方道:“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得到皇权,宁可头破血流,也不甘心偏安一隅。严太妃之子郑晙,来年及笄。按制,皇子及笄就该封王,连同母妃一道,去往封邑。或许,她仍心有不甘,想在去往封邑前最后一搏?想当年,因着朔国祖制,储君立嫡不立长,庶子无缘皇位,那严太妃图谋夺嫡,不惜危害社稷,无所不用其极。”
严党所做恶事,欧阳沂自是了然于心。闻得祁姝之言,欧阳沂一撩官袍,俯身跪了下去,郑重道:“殿下放心,我朔国大业,岂能容这等居心叵测之辈觊觎。老臣为群臣之首,定极力护得幼主,为国尽忠。”
祁姝听言,动容不已。她步至欧阳沂跟前,亲手将他扶起,用那一贯清冷的声音道:“惟有忠臣心,风雨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