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遍地是马甲(396)

作者:方块的六只猫

她刚想大声呼喊十七,身侧却传来一道沉闷的咳嗽声,她这时才惊觉身侧躺着一个人,压住了她半边身子。

“谁?”

那人没有回应她,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嘶气声,在安静的狭小空间显得格外诡异。

傅沛白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发现他们似乎是被落石掩埋住了,头顶便悬着一块巨大的石板,她挪了挪身子,骤然发力,将石板掀飞,扬尘弥漫,她不得不闭眼,以待灰尘散去。

少顷后,她睁开眼,侧头看去,身侧躺着的人竟是丁一,此时的丁一捂着脖颈,浓稠暗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溢出,微微一张口唇角便渗出大量的血沫。

傅沛白瞳孔一缩,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回袭到脑海里。

坠落时,她没能抓住十七,一块石板径直往她头上砸来,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窜出,拦腰抱住她急速下坠,原来那人竟是丁一。

傅沛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一笑了笑,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他脖颈像是有一个豁口,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傅沛白眼睛倏地发红,她倾过身,按住丁一的脖子,哑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丁一撇开她的手,脸上扬起笑容,“让我说,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好,你说,我听着。”

“对不起......阿沛,我做过许多错事,是我,对不住你。”

傅沛白噙着泪,“都过去了,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你坚持住,我带你离开这里。”

丁一艰难地摇摇头,他长长喘过一口气后,缓缓松开捂在脖间的手,那里赫然有一个血洞,此时正潺潺流着鲜血。

他注视着残破的地宫天顶,那里有一道小口,微茫的月光投进来,却只是照向一处角落。

他好像从未被月光照亮,也从未被命运眷顾。

可这弥留之际,他突然释怀了,那些怨恨、不甘、嫉妒,通通烟消云散,死亡于他,或许反而是解脱。

他的眸光渐渐消散,一边吸气一边轻声问:“阿沛,我们......还,还是永远的朋友吗?”

傅沛白握住他消瘦的手,压着喉头的酸涩道:“是,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丁一缓缓阖上眼,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他的手从傅沛白手中滑落,垂在了地上。

傅沛白弓着腰,滚烫的热泪掉落在青年人清瘦的手背上。

谁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大梦一场空呢?

少顷后,她豁然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斑驳泪痕的脸后大喊道:“十七!”

“十七!”

连喊两声后,一处废墟下隐隐传出动静,她飞奔而去,刨去上面的碎石,看见了其下压着的两个人。

正是陆文成和十七。

地宫塌陷时,陆文成是如何护住十七的,傅沛白不得而知,眼下她只看见陆文成将十七护在自己身下,替十七抗下巨大坠石,他的腰间横插着一块锋利的岩石片,鲜血已经淌了一地。

傅沛白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少顷,将十七从他身下拉出来。

十七双眼紧闭,似乎昏了过去,傅沛白连忙替她抚抚后背,十七才猝然咳嗽一声,睁开眼来。

她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既而清明过来。

“你......叫十七是吗?”男人虚弱沙哑的声音让傅沛白和十七齐齐回头。

她们看着躺在废墟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陆文成发髻凌乱,面容惨白灰败,满身狼狈,哪里还有往日温文儒雅气质不凡的模样,他自负一世,风光一世,此时却像一个风前残烛的老人。

十七别过脸去,没有再看他。

陆文成原本向她伸来的手只能缓缓收回来,好一会,他才开口道:“我对不住你......也对不起你娘。”

人好像总会在死前幡然醒悟,历数自己一生做过的错事。

死的人得到解脱,活着的人却无法释怀。

十七眼睫抖动,抓着傅沛白的手隐隐发颤。

陆文成倒吸一口气,挨过身体一阵疼痛后,望着十七的背影道:“你能......不能,叫......”

然而最终,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句话想说的是什么。

能不能叫他一声父亲。

陆文成没能提出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也深觉自己愧对这个身份。

十七也自然无法叫出口,纵使在前六年里她已经叫过无数次陆文成父亲了,然而在他弥留之际,这声父亲犹如喉头的哽咽,她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陆文成摊开身体,呼吸声渐弱,他应当没有想过,叱咤江湖一世,会最终死在一片废墟上,那风光无限的过往犹如幻影,白驹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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