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是黑莲花女主(207)
一路上灾民无数,他们隐匿其中,等到了鄞城时正是晌午,罕见的大晴天。
城中之人以为他们是逃来的难民,并无多加防备,于是他们里应外合,不过一下午的功夫,酒肆粥铺、茶馆宝阁被洗劫一空,城里城外的难民见状更是伙同着烧杀掳掠。
在这样穷极的情况下,凶恶被极限的放大,又因着有更多的旁人比自己更加凶恶,故而内心的良知消失殆尽,仿佛这一切皆是理所应当,他们俨然不畏强权、劫富济贫的侠者——
他们是走投无路的贫弱百姓,手持着棍棒和心中的慷慨激昂闯入官宅府邸,他们只是要吃、要喝、要活。
一扇扇大门被推翻,一道道围墙被爬过,老人幼童的哭叫声伴着震耳欲聋的打杀声、脚下的断肢还在抽搐、这一日的夜来的太早,火在鄞城的四面八方烧起来,地上的雪已经分不清是被鲜血染红,整个鄞城笼罩在一片红里,女子的呜咽声幽幽切切,狰狞的影子重合又分离,像是恶鬼的□□,像是地狱的剪影。
他们现在要女人、要钱、要为所欲为。
鄞城这个垂垂老矣的骄傲老人像是忽得一场大病,维持体面的齐整被狼藉取代,他双目混浊的看着自己惨遭嫌弃和抛弃。
这个城里的许多人同这座城感同身受,他们有着可夸耀一时的声势、他们有的为了大梁熬白了双鬓、他们有的炙手可热、他们有的金戈铁马共同点是他们都已年老,面对盗贼放肆,他们从征伐者变成了被掠者。
而更大的共同点,是他们同这座城一样,是被多疑的大梁皇帝用来挟制京城官员的人质!
和苏络一起长大的那群少年们,他们年纪相仿,正值及笄及冠,这次难民入城,他们兴致勃勃的守在自家粥铺,整日同自己的三两好友或三五对头可着劲儿的比,他们深觉自己已经长大,是大梁的栋梁之材!
家中长辈常说,大梁来日的辉煌压在他们肩上,以往说说也就过去了,可这次,重量第一次切实的压在他们肩上,这感觉叫人陌生又满怀憧憬。如今大梁百姓有难,他们身为勋贵之家,怎可袖手旁观——
身量单薄的女子说他们的粥铺救活自己奄奄一息的女儿,佝偻老人说这粥铺救活了他只剩一口气的孙子他们觉得自己救了天下!
他们只是想不通,明明昨日还在粥铺对自己千恩万谢的人,怎么转眼就拿起了屠刀。
那一夜的鄞城,以一种近乎束手就擒的方式,惨烈地告别了自己曾经的辉煌。
云锦自韩府回来时,韩岁欢已经快要和她屋外守着的府兵打起来,青禾在一旁一副快急哭了的样子,而苏络脚还站定在屋内,手中匕首抵着脖子,已经见了血。
云锦瞳孔一缩,快步走上前,她一把夺过苏络手中匕首,反手掷了出去,匕首落在院子里的梧桐树干上,只剩了个把手。
院中一时静的吓人,云锦长出口气,强按下心中如擂鼓的心跳,沉声吩咐道,“纪霆,去寻两套她们两个能穿上的盔甲,配上弓箭,要快。
另外,稍后沈将军过来不必通报,直接把她带来,除此之外,旁人一律不见。”
韩岁欢和苏络对视一眼,一脸不可置信,“将军,你同意我们俩个回去?”
云锦没理她,看向纪霆道,“这里不必守着了,带他们下去吧。”
等到人撤了个干净,她这才转过身,语气生冷,“稍后沈疏桐会点两千兵马前往鄞城平乱,你二人若要回去,便随她一起走。”
她面色沉沉盯着苏络脖颈,苏络躲无可躲,只局促的抬手遮住了伤口。
云锦这才将目光挪到她脸上,声音隐忍到了极致,竟显得有些喑哑,“我有话要问你。”
苏络几乎是被她拖进去的,云锦似乎忘了自己还攥着苏络手腕,大步迈进房间时,苏络亦被她拉到了八仙桌前。
桌上茶盏摔了一地,云锦像是头暴躁的狮,来回踱了几圈,忽听苏络低低的道,“对不起。”她站在桌旁,微垂着头,面容沉静,毫无沮丧或是愧疚,异常平淡的开口,“将军有什么要问我的?”
云锦心脏一痛,涟漪一样的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连指尖都泛着酸。问什么?自然是要问她要不要回鄞城!她心里大抵是能猜到苏络八成是要回去的,可就是不死心,若是她像彻底和鄞城一刀两断呢?显然方才的情形已经告知了她答案,她还有什么好问的?
没办法,她爱上了月亮,清亮、剔透,她喜欢夜夜皎暇落窗棂,她喜欢清梦处处撒清辉,然而月光遍地,她只想让月亮彻底属于她一个人!可月亮得高高的悬在天上,那才是真正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