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275)
李靖梣也注意到了文贵妃的反常,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八卦的兴趣。这个皇宫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而真相永远不会从捕风捉影的猜测中凭空降临。
众人簇拥着严太后回到慈祥宫,不出意料的,两位嫡亲公主受到了太后充满敌意的冷落。
除了从海皇后那里继承的天然成见外,她们之间又隔了一层“杀子”的血海深仇。这样的仇恨铺垫中,严太后连表面上的和睦也不想维持了,当着后宫众人的面儿,毫不留情地向皇帝施压:“哀家的慈祥宫,不欢迎那些不该来的人!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让她们走,赶快走!咳!咳!”
李平泓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裴贵妃趁机再添一把火,“哎呀,太后,您可千万别动怒啊!唉,真是,你说,有些人明明不受待见,偏要往跟前撵!是存心给人添堵是不是!”
严太后咳得越来越厉害,身边的小姑娘连忙帮她捶背,从斜跨的针织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陶瓷鼻烟壶,搁在严太后的鼻孔下,太后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捧住鼻烟壶长长地一吸,“皇祖母,您好些了吗?”
严太后抓着小丫头的手,迷迷蒙蒙道:“好多了。”李靖楣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细颈药瓶,拔下塞子倒出一粒黄色的药丸,喂在严太后嘴边,端了一杯茶让她方便下咽。之后将药瓶塞上重新放回包里,又取出一个密封的小匣子,打开,从里面捏出一颗蜜饯,喂进严太后嘴里。
全套动作紧罗有序,看得出是常年养成的习惯。裴贵妃暗中啧啧,这小丫头看来是严太后的心腹,如果能好好拉拢过来,无疑能在太后心中增添筹码。
李靖梣对严氏的排斥已经免疫,也不愿意在此多留自讨没趣,面无表情地在阶下尽了晚辈的礼数,站起来拉着妹妹就要走。
但是李靖樨气不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怎么拉都不肯走。咬着唇冷冷瞪着阶上的人,依依给他们下着自己的定义——面丑心恶的老太婆,偏心懦弱的李平泓,嚣张跋扈的裴贵妃,还有周围那些个看好戏的眼睛,个个让她怒火中烧。
“靖樨,”李靖梣看出她不忿儿,担心她闯祸,紧紧攥着她的手,朝她拼命使眼色,“快给太后磕头,咱们马上离开。”
“我不走!”李靖樨忽然斩钉截铁道,不顾李靖梣的担忧,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我凭什么要走,父皇都没叫我们走,我们为什么要走?!”
她把目光投向李平泓,旁边的严太后差点又厥过去,就着鼻烟壶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哆哆嗦嗦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李平泓忙安抚她,“娘,您别生气,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眼看太后越来越恼怒,他无奈扭头瞪着阶下的两姐妹,做出一个撵人的手势:“你们走吧!”见李靖樨仍旧无动于衷,不由加重了语气,暴吼:“还不快走!”
李靖樨失望地看着李平泓,眼圈慢慢变红,摔下袍袖,连告辞礼也未行,拔脚就往外跑。
“靖樨!”李靖梣想去拉住李靖樨,但她跑得太快,又气势汹汹,根本拉不住。李平泓见她负气夺门而出,似乎也气得不轻,扶着额头跌坐下来。
李靖梣见李靖樨跑远了,知道今天这事儿必须要给众人做个交代。只好返回来,屈膝向严太后下拜,替李靖樨请罪,“靖樨无礼,冲撞太后。靖梣替她向太后请罪。望太后念在她年轻无知,又非有意的份上,宽恕她这一回!”
“嗤,明年就二十了,搁平常人家早就为人妇为人母了,说她年幼无知,谁信?明摆着就是仗着嫡出,平日无礼无法惯了,对太后也不恭不敬起来,真是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丫头。”
裴贵妃奚落的声音就像在火上浇油。她见太后和皇上均被气到了,自以为抓到了绝好机会来打击李靖樨。
严太后听了她的话,果然愈发生气,浑身都发起抖来,“你也走,你也走!哀家,哀家不想看见你们,不想看见你们!快走!”
“嘣!”得一声,一个圆圆的东西劈空而来,砸到了李靖梣的头顶,李靖梣下意识地闭眼,感觉到额头一阵钝痛,继而有湿热的液体漫过了右眼,沿着脸颊缓缓地滑落。她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感觉生平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指甲蜷进肉里,狠命掐醒自己要拼力忍耐。
众人对这变故皆是一惊,文贵妃先反应过来,“快,快帮皇太女止血。”
七手八脚的宫女上来帮李靖梣查看伤势,连诚王也下来了,看着地上倒翻的凶器“茶壶盖”,焦急地询问:“皇姐,你没事儿吧?”李靖梣接过宫女的帕子捂在额头,镇定道:“没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后,捂着半边脸,又在地上叩首,“请太后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