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238)
这伙人就是最后和顾人屠分道扬镳的那一伙。李靖梣从他们口中得知正午时分土匪内部发生了一场自相残杀,之后顾人屠便舍弃大部分队伍,领着十几个人遁逃了。
“顾人屠见大势已去,开始断尾保命了。”
李靖梣马不停蹄赶往事发地点,隔得老远便闻到那股弥漫在山林间的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她头皮发麻,到近处勒缰下马,看到满山遍布的残缺的尸首,神经绷紧到极致。
突然,她看到了树阴底下,横躺了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两只手安静地交叠在腹前,仰面对着头顶上灰蓝的天光,静静地阖着眼皮。
她脚底一软,突然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第97章 死者已矣
——“我以后就叫你绯鲤好不好?非离的离?”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那天林子里的阳光没有那么明媚,那个带兵赶来的十七岁小姑娘没有那么明亮,她没有穿淡青色的长裙,裹红霞似的披帛,也没有走到我面前‘梆梆梆’地敲了三下桌子,命令我马上跟她走,好像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我岑杙对天起誓,除非浊河水倒流,否则,这辈子只会拜这一次堂,结这一次亲,如有违誓,愿受天谴,最好能死于发妻之手,虽死不悔。”
云种见李靖梣伏在那人颈间,维持着长跪的姿势,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动弹。他心底一惊,忙抢步上前,“殿下?”试着翻开她的身子,见她双目阖紧,脑袋无力地往后仰去,心里一沉,“殿下——!!!”
“来人!!快来人!!!”
子夜,林深人静。破庙外面的篝火蹿得人心里惶惶的。
云种送军医出了庙门,在门口悄悄询问:“大夫,殿下怎么样了?”
军医道:“暮将军放心,殿下是伤心过度,导致晕厥,臣已经为殿下施过针,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
云种刚松了口气,他又道:“不过,死者已矣,暮将军还是劝殿下莫要太过伤怀,节哀为上,否则一旦伤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云种心情坠入谷底,“那……那人真的已经没救了吗?大夫,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唉,已经没有脉搏了,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暮将军请殿下节哀顺变吧!”
云种对着肃静的山林长叹一声,突然感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心伤,涌到了喉咙口。
次日正午,长公主率部到达预定地点,准备与李靖梣汇合。但是等了好久都不见有人来,眼看预定时间已过,再等下去恐怕连顾人屠的尾巴也追不上了。她决定不再等,下令部队继续前进。
这是她们制定的总计策,由她和李靖梣各率两路兵马在后头追击,吴天机、娄韧二人则率部绕到前头堵截。务必把顾人屠一行人拦在浊河南岸。
如今李靖梣没有如约而至,她猜测对方可能出了一些意外,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追剿匪寇要紧,绝不能让顾人屠过河。
她刚下令启程,一队铁甲士兵就从山谷间飞奔而至。为首的银甲将军迎头赶上,是东宫的侍卫长暮云种,队伍中却不见李靖梣的身影。
“殿下呢?”李平渚皱眉追问。
云种眼圈有些发红,李平渚一瞬间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见他欲言又止,眼珠转了转,示意队伍暂缓行进,拉他到旁边的树林里,问明详情。
起先云种抵死不肯透露。但李平渚是何等人,从岑杙被绑缚上山后,她就察觉李靖梣不太对劲。行事上虽然仍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但情绪上已然不是原先那回事,似乎是过于在乎“俘虏”的安危了。她是个意志坚定之人,当然不会为了涂云开改变初衷,而唯一的变化,只能是岑杙带来的。
“她不来,和岑杙有关?”她用得是肯定的语气。
云种知道李平渚对李靖梣一向亲厚,一时忍不住就把事情告诉了她,“岑大人已经遇害,殿下伤心过度,无法领兵前进,臣没有办法,念着与长公主约定的时日到了,便留下六百人保护殿下,率其他人赶来与长公主汇合。这些兵马就交给长公主了,臣还要回去照顾殿下。”
李平渚头皮发紧,步步紧逼:“岑杙遇害,你家殿下何至于如此心伤,说,你家殿下和岑杙究竟是什么关系?本宫要句实话。”
云种见事情再也无法隐瞒,跪地长泣:“长公主莫要再问了,殿下已经伤心欲绝,臣还从来没有见她这样子过,臣担心照此下去……她……”他不忍说下去。
李平渚什么都明白了,难怪,难怪当初在农庄设计擒拿顾人屠,她宁愿以身犯险,也不愿意找人代替。恐怕真实原因不是担心引起顾人屠怀疑,而是不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另一个人拜堂成亲!难怪顾人屠第二次提出相同的条件,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因时制宜”的,还挺会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理由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多了个岑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