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梗驸马(195)
“警醒着点, 千万别磕着碰着,都是老娘花了好些银子买回来的, ”她咬牙切齿道,“天杀的虫玩意儿,好死不死来蛀老娘的屋梁子。”
白白花出这么多银子。
她痛快地骂过, 心情便好些了,以扇掩面, 打了个短而急的呵欠,眼泪花子坠在眼睫上, 像一片离乱的沾了水的芦苇荡。
她勾勾扇子,朝拨算盘的账房先生吆喝道:“别愣着呀, 木料都买来了, 还不快把木匠给叫来。”
刻薄的话音像把尖锥,盘绕在梁上, 久久未散, 这时候,门忽然被踹开。
这架势对风妈妈而言无比熟悉——来此捉奸的深闺怨妇无一不如此残暴、凶猛。
风妈妈嘴皮比脑子快, 一扭身,作势要喊人。
亦小白说时迟那时快,拍下一沓银票, 气喘吁吁地说:“把楼内的子珺统统叫出来。”
风妈妈一见着钱眼睛都直了,眼珠噼噼啪啪的迸溅火光,却依旧坚守了一下自我:“大清早的,姑娘们刚睡下。”
啪,又一沓银票拍下。
于是,风妈妈妥协了,具体过程是这样的——在金钱和自我之间,她犹豫了一个弹指,然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放弃自我。
楼里的姑娘也都是见钱眼开的主,一听来了两个土财主,二话没说,直接断了和周公的约会,麻溜地梳洗打扮,集合到了堂子,五人一组,一字排开。
慕轻尘和亦小白就跟某选美评委一般,端坐在桌后头,时不时对姑娘的美貌评头论足。
“这组呢?有没有看得上眼的?”亦小白问道。
慕轻尘眉头深锁,不想让她失望,勉强选了个气质舒雅的,和常淑有两分相似:“你有什么才艺吗?”
备选的姑娘喜不自胜,自觉离一夜暴富近了一大步,故作从容的垂眸一笑,细声细气地答:“奴家是上一任都知,行酒令是鸾凤楼里最好的。”
行酒令是个考验文学功底的游戏,即便是那翰林院的大学士,几个回合下来,亦有些江郎才尽的意思。
亦小白露出欣慰的笑,凑近慕轻尘耳朵:“博学多才,不错不错。”
慕轻尘却恹恹的,丢出一句:“矫揉造作。”
如果把人比作花的话,常淑是浑然天成的生于空谷的幽兰,而面前这姑娘至多是一浓妆艳抹的狗尾巴草。
“那……下一组吧。”亦小白半是焦急半是失望道。
那姑娘泄了气般,面色微变,摆着胯退了场,腾出地方给第五组。
第五组的整体质量显然高于前一组,她们向前跨出两步,齐齐福了福身。
慕轻尘扫了一眼:嗯,左边第一个嘴巴像常淑,樱桃小口……中间那个鼻子像常淑,青葱般挺立……眼睛也有点像,特别是眸心边缘那打旋儿的光……
啊!!
怎么又想起常淑了。
真是阴魂不散。
慕轻尘由怒转惊再转恐,一把捂住脸,呜呜地说:“完了,完了,我完了。”
亦小白怕她失了心智,暴露自个是“断袖”,慌慌张张的向姑娘们说了声“中场休息”,然后拉着她到了个没人的角落。
“别灰心,鸾凤楼没有中意的,我们再去隔壁的乘花阁、红雨庄、潇湘馆……总有一款适合你。”
慕轻尘双肩一垮,整个人都颓了,一扭身一跺脚,将额头磕在墙面上
,一下又一下,像只啄木鸟。
常淑把新做的学士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六遍。
前来送衣服的绣女一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只把衣服端端捧着,脑袋低低埋着。
直到脖子和手臂发了酸,才得常淑一句“手真巧”。
那一刻,绣女重获新生了。
回答道:“长公主殿下谬赞。”
初月姑姑接下衣服,再让小宫婢打赏了一鼓囊囊沉甸甸的钱袋给她。
绣女欣喜的接下,得常淑准许,方退出殿外。
常淑的视线还留在那身新衣裳上:“不知本宫的眼光可有差错?慕轻尘穿着合不合身?”
初月姑姑望着她:“您有这份心意最重要,想来她该是欢喜的。”
常淑反而道:“你不了解她,在她眼里,全天下都欠着她的,如若衣服没令她满意,准要埋汰本宫。”
反正慕轻尘那厮总不把她放眼里。
衣服用一块布巾包好,常淑带着它乘车出宫,今日破天荒的成了第一个到国子监的学生。
同窗们还没来,学堂里空荡荡的,朝阳斜照在地面,像一面泛着光的镜子。
她趁机把包袱塞进慕轻尘的桌子底下,可又担心不妥,万一慕轻尘不知是她送的怎么办?直接扔出窗外怎么办?
还是呆会亲自给她吧。
可亲自给的话,会不会显得太矫情,还有,到时候要如何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