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迹(7)
有一只灰色的麻雀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到窗外的枝头上,左顾右盼,呼朋唤友。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落满了枝头。
一颗枯树,突然又焕出了生机。
待到冬至春来,它该是又会长满了青翠的叶子,引来数不清的彩色鸟儿在它臂弯中栖息吧。
周微忍不住微笑起来。
周微给陆林的信件五
陆三三同学:
见字如面。
我去了你家里一趟。不得不说,所有的母亲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总是不断退让,无限包容。我们的母亲俱是如此。无论是面对“叛逆”的你,还是“无业游民”的我。
我已经来到了F市,暂时和两位女士住在市里的宾馆。明天我们要去镇上——她们的故乡。
说来惭愧,F市作为L市代管的地级市,我竟是头一次来到这里。等我完成了这笔订单,一定要去此处著名的酒坊看上一看。
我一直想要去一次香格里拉,我实在向往那里的美景。有人认为,雨崩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会去一次。
阿姨最后嘱咐我,叫我转告你,记得回家。
旅途愉快。
随缘回信。
第5章 周微(5)
周微又是做了一夜梦,梦里她的教授指着她鼻子骂,骂她不求上进,混吃等死。这个梦太过真实,导致她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半天都回不过神。等终于能活动腿和手臂,她先摸来床头的诺基亚看了一眼——已经九点了。
这时候她的门被咚咚敲响,随即传来燕芝女士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周,你起了吗?”
“唉!”周微张嘴应了一声。
“起来吃点东西,车十点来接。”她说完就走开了,远去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欢快雀跃。
周微终于动起身体来,她先伸个懒腰,然后翻过身——“扑通”一声掉到了床底。
床边的地板上有地毯,她倒也没摔疼。只是冬天寒冷加上一大早醒来腰酸背痛,她索性伏在地上歇了一会。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太无聊,她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于是侧头向床底下看去。床下空荡荡的,吹一口气,还能看见飞起来的粉尘。大床像是一条模糊的分界线,将床下的空间围成一个隐秘的暗格,同床以外的空间分隔开来,井水不犯河水。
那里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东西?一条狗,一只猫,抑或一张黑色的人脸?这样的猜想激发了周微的些许兴趣,她从床头柜上抓过相机,对着那里拍了一张照片。
镜头里的空间依旧空空荡荡,唯一有的就是垂下去的被角和看起来就很呛人的粉尘。
于是周微又失了兴趣,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服。
去Y镇的路上周微坐在副驾驶,伴着后座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查看相机里的照片——确切地说,是燕芝女士讲十句,嘉一女士回一句。她们的争论实在幼稚又无聊,但却从里到外透出当事人轻松愉快的心情来,让听着的人也不免莞尔。
周微一张一张地将照片往前翻,翻到其中一张时,手指停了下来。
戴着眼镜的年轻黑发女生穿着水蓝色的棉麻衬衫和黑色长裤,脖子上带着工作名牌,手里拿着笔记本,笑得十分腼腆。她旁边站着的红衣中年女人四十多岁,比年轻的女孩稍矮。她的表情十分严肃,嘴唇紧抿着,交叠在身前的双手透出被岁月风吹雨打的痕迹来。
这是陆林和她的老师。这张照片是周微拍的,那时她还在摄影工作室,跟着某位前辈去拍摄一位当红艺人。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位妆容精致的艺人十分不耐,粗声粗气地将工作人员呼来喝去——后来她回到工作室,同期进入工作室的同事听到她的描述十分惊奇——她说,那位艺人在荧幕上向来是温柔贴心的王子模样。
看啊,这就是人,多的是表里不一的品性。
工作结束后她拿着相机晃悠到街上去,和那位艺人的拍摄合作让她十分不爽快——于是她打算拍些风景,来抚慰自己躁郁不安的心。
然后她被当成了景点宰客的黑摄影。
拿着相机飞奔出五百米,她才停下来,想起方才滑稽的经历,在广场上笑得前仰后合。周围的人用诧异的目光打量她,像躲神经病一样避开她。
就在这个时候,她遇上了陆林。
陆林说她和老师一起来参一场会——她是个记者,参加的会议数不胜数。陆林又说,她是头一次来这处,叫她帮忙给她们拍照。
幸好遇上你,真是巧。陆林说。
是啊,真巧。周微附和着,按下快门。
后来陆林说她找到了她的方向标,说完这话,她跟着她的老师去了战火连天的S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