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17)
她按捺着莫名的心绪,曲起手指,挪了挪胳膊,试图摸一摸床边的位置有没有人守在那里。
右边摸了,没有,心里顿时一空,无端的失落令她有些沮丧。左手还打着吊瓶,冰凉的药液沿着手背上的静脉流进她的身体,整条胳膊都凉的,没有力气,动弹不得,她只好睁开眼睛。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检测生命特征的仪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声音,没有她期待的人守在身边。
陆竹生嘴角勾起一弯自嘲的苦笑,她笑自己到现在还怀抱期望,她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信任,可她还是妄想那个为她仗义执言的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今天的病房倒是安静了不少,没有那些叽叽喳喳的护士堵在门边,她的头也没那么疼了。
她偏了偏头,意识昏昏沉沉,不知是不是由于伤口疼痛的缘故,明明困倦又疲惫,但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在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躺了大概十分钟,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陆竹生一瞬间就惊醒了,视线朝房门看去。
庄一如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马克杯走进来,见病床上的人醒了,她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声音温温的:“你醒了?好点了没有?还有没有哪里痛?”
陆竹生愣了两秒,警惕防备的神情有所松动,眼睛里泄露两分迷茫,原想冷漠地撇开脸去,心里却突兀地涌上一阵委屈。
庄一如看见陆竹生咬着唇低下头,还是一副不搭理她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
她行至床边,将马克杯用开水烫过之后,接了一杯温水放在陆竹生的床头:“先前那只玻璃杯没有手柄,接开水容易烫手,我给你换一个新的。”
陆竹生不说话,庄一如又凑近了些,轻轻掀起被子,说:“我看看你的恢复情况。”
陆竹生下意识抓紧了被单,没由来一阵紧张,庄一如轻拍她的手背,她才缓缓松开。
但在庄一如试图掀开她的病号服时,再一次遭到了激烈抵抗,陆竹生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庄一如哭笑不得,温言软语地又劝了两句:“不要紧张,你不让我看伤口,我怎么知道你恢复如何?”
陆竹生心里那点委屈已经被尴尬窘迫的情绪挤到九霄云外,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伤口在左下腹的位置,由于开刀动了手术,她衣服下面什么也没穿,一想到庄一如要掀开她的衣服,她就羞愤欲死,恨不能直接原地去世。
庄一如见她如此,哪里不明白小姑娘是因为脸皮薄,在害羞,于是安抚她道:“别不好意思,医生面前看谁都一样。”
她这话说出口,小姑娘果然安静下来,她再一次试图去牵陆竹生的衣摆,不料竟被后者一巴掌挥开了。
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陆竹生冷着一张脸,眼睛里满是冷漠疏离。
庄一如不知道陆竹生突然间怎么了,言语温软,试图再劝,陆竹生却不领情,语气生硬地下了逐客令:“不行就是不行!你出去!”
“好好好,我不看了。”庄一如拗不过她,见她如此精神,想来也没有大碍,只好无奈妥协,“总之,如果有不舒服的情况立马按铃,知道了吗?”
陆竹生不说话,甚至撇开脸,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庄一如不明所以,但心里打定了主意先去别的病房巡视,等陆竹生心情好一点,再看她的伤。
庄一如走后,陆竹生抓扯被单的手用力攥紧,牙关咬紧又松开,在庄一如面前努力聚起的锋利的眉眼破碎开来,一脸的失望落寞。
庄一如对她与旁人的态度不一样,但是她对庄一如而言,却只是无数病人中的一个,并无特殊。
心情烦躁,躺了一会儿睡不着,陆竹生睁开眼,眉头微皱,内急,想去洗手间。
新的吊瓶才换上不久,她不耐烦,干脆一把摘掉针头,掀开被子抓住点滴架,借力站起来。
但是她的身体很虚,走路不稳,摇摇晃晃,只能撑着病床,或者扶着墙面一点一点往病房外挪。
她走出病房,走廊上的护士认出她,虽不再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她们眉眼间的嫌恶还是暴露了她们的心思。
即便看出她脚步虚浮,随时有可能摔倒,也没有人主动上来帮忙。
陆竹生不在意这些,她早就无所谓了。
她一个人艰难地从走廊这一头一步一步挪到那一头,眼看终于抵达洗手间,里面忽然跑出来一个人,那人形色匆匆,应该是病人家属,没注意到门口的陆竹生,路过时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陆竹生身子一晃,踉跄着退了两步,本就需要竭尽全力才能站稳,这一撞破坏了她的平衡,手从墙上滑开,虚抓两下,没能获得支撑,眼看就要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