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如顾+番外(342)

作者:车行野

她公寓里的灯原本都是黄色的,她自己动手,都换成了冷白色。

强烈的、淡色的光影打下来,来往的过客可能会觉得刺眼,李忻然却安之若素。

李忻然脱了外套,隔着客厅将它远远地扔到沙发上。

没扔准,外套滑到地上,她也懒得去捡,径直进了卫生间。

开水,卸妆,洗澡。

水流染成斑斑驳驳的褐黄色。

然后是更大簇的水流,温暖地浇在她头顶,李忻然仰起脸,任水从脸上滑落,淋湿头发和身体肌肤。

两个人怎么分手的?

李忻然竟然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她推出辞呈时颤抖的指尖。

那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暨苒的——更觉得对不起她。

不管是作为情侣还是下属,她似乎都没有尽好自己的职责。

她记得暨苒的反应。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以为她在玩什么小游戏,拆开信来读。

愈往下读,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便渐渐愕然睁大,她的上司撑着桌面直起身,“你在开玩笑吗?”

李忻然说:“我没在开玩她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她还说:“还有,我们分手吧,暨苒,这样也没意思啊。”

啊,李忻然记起来了。

她们就是这样分手的。

怎么说呢,不算难过,也不算难熬。

火气和欲望总能轻而易举地混为一谈,分手炮也打得颇有感觉,就在暨苒办公室的休息室,晚上她搬走又在家里来了一次。

当时的暨助理不像晋江总裁文的总裁们那样红着眼睛撑着墙说“命都给你”,也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咬痕和吻痕。

不过李忻然现在回头去想,她能逼到一向严谨禁欲的暨苒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司和她做爱,大抵已经是丰功伟绩了。

李忻然用额头抵着浴室瓷砖小声笑。笑过之后她关了水,围上浴巾,留下一室水雾和绮念。

她打开卧室灯。

这是她去年换的新公寓——她好不容易又有了自己的小窝。

洛杉矶的房价太高,没找到代理和交易商之前艺术家的身价基本为零,有一整年她都靠存款撑起材料设备的大额花销,在吃穿用度上只能更节省,每天穿行在不同的画廊间。

暨苒肯定在心里骂她蠢,有时候李忻然自己也觉得不值。

那么多猎头来找她,随随便便去一家大型公司,都能拿到普通人羡艳的工资,怎么至于活得像只流浪狗。

但她不想走老路。

年轻的时候李忻然那样想证明自己——她也能出人头地、能做得比同辈的男孩儿都要好。

到后来她意识到她和太多人证明过自己了,和父母,和朋友,和暨苒,好像除了不断证明自己,她谁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她觉得那样没意思。

李忻然吹干头发,跌进床铺里。另一双柔软的手伸过来,揽着她腰腹,亲了亲她侧脸。

“睡吧,我累了。”她小声说。

“你说你要去……MoMA?”顾梓把手里的钢笔歇下来,饶有兴致地挑起眉,“稀奇,我们暨总什么时候对博物馆和画廊感兴趣了?”

“……”暨苒抿抿唇,“你记得我们出去喝酒那天晚上吗?”

“嗯,怎么了?”

“我……”暨苒说,“我听说她在那里开双年展。”

她避重就轻地没有提到两人见面的部

“谁……”顾梓一愣,“李忻然?”

“是……”

于是第二天,暨苒踏上JFK机场老旧坚硬的水泥地面。

MoMA还是她记忆中的老样子。暨苒一级级踏着台阶上去,沉默地在嘈杂的人群间穿行。

暨苒和顾梓曾经都是不能理解艺术的人。

现在不一样了,顾梓家里有个享誉全球的大艺术家、还有个热爱油画、嗓音甜美的小艺术家。

暨苒还是老样子。她一直觉得艺术是腐败金钱的堆砌、是富人的无趣游戏、普通人解闷的好方法。

她说的时候顾梓不置可否地抿唇笑了笑,暨苒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姜歆娆倒认真的不得了,和她解释,“那是你没看懂。”

她说作品都是心的具象。说她应该能透过作品看到艺术家的想法,看到最赤诚的、不加遮掩的灵魂。

“你听我的歌,不觉得甜,不想笑吗?”她搂着顾梓问。

暨苒老实承认,“想……”

“那不就是了。”姜歆娆说。

“你的歌很好懂……”暨苒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可不会说话的艺术品呢?你要怎么让它们开口出声?不去读网上的解读,我永远都搞不懂。”

姜歆娆摸摸下巴,“如果看不到,那就再睁大眼。”

“啊?”

“去律动的节奏、描写的细节、绘画的笔触和雕塑的棱角里去找,直到你能看到另外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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