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11)
说起来言清欲总是站在最边上,例如几个月前来病房里探望那次,也例如现在。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算高,又挺瘦,往边上一站就没什么存在感。但笑起来总是一副很温顺的样子,看起来又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 ,就会笑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看地上去了。
例如陆攸之对她说句谢谢的时候她就朝着地面点点头。
看上去有点别扭,别扭里带点可爱。
白予捧着个蛋糕还不忘用手肘去顶一顶陆攸之的侧身,一种暗搓搓又带点狡黠的暗示和调侃。
陆攸之有点无奈的回她一眼。
“好了好了,赶紧许个愿然后吹蜡烛吧,我都举累了。”
白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不抱怨的,满脸的真诚和期待。
陆攸之看着这粉红色的18数字蜡烛,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她这个□□都25了。
嗯,很少女,很幼稚。这个18。
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这里真正算熟的不过白予一个,她过个生日还这么兴师动众,尤其是对她一个从前都不过生日的。
陆攸之笑笑,应了声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时候她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什么身体健康事业进步之类的来到津州后她也没那么的在乎,爱情她也没什么期待了。最后为了尊重这点仪式感,她想了想,希望重获新生后的她能够走得再稍微顺畅点。
于是她睁开眼吹灭蜡烛,顺便还舒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震撼的场面,白予递给她一把塑料刀,陆攸之就把蛋糕切好分给大家。
陆攸之在做这些的时候大概是心里有一点感动,所以眼圈有一点点红。但她把头给垂下去了,假装是很专注地在切蛋糕,一边调整着情绪。
陆攸之在有些难以言表的情绪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垂头,然后睫毛一翻一翻的,翻地很慢。白予看着眼前这个强装坚强镇定的切蛋糕的人,伸手刮了自己盘子上的一勺奶油,就很不客气地抹到对方鼻子上。
陆攸之刚把蛋糕切好,给自己的盘子里盛了一块,就感受到鼻尖的一丝冰凉。她有点惊讶地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白予很炫耀似的举着自己的手指朝自己笑。
陆攸之咧嘴,还有点僵的那只握着叉子的手在继续僵硬了一秒后也学着挖了勺奶油抹白予鼻尖上。白予倒也没躲开。
大概在这里除了白予没人会,也没人敢抹块奶油在陆攸之鼻子上,所以别的人都在安静地吃蛋糕,观战,或者聊聊天。陆攸之和白予两个就在互相追着抹奶油。
言清欲搬了张椅子坐在窗户边观战,脸上挂着笑。
从陆攸之偶尔经过或者是扫到的几眼来看,言清欲是淡淡地笑,端着个盘子很小口地吃蛋糕,像是那种装在盒子的开心。她坐的地方上面是一排小射灯,流下来暖黄色的光,披在她肩上。这样的黄温和浓郁,显得沉静,偶尔会有同事过去跟她讲几句话,她就笑笑或者点点头。
这些不过是一扫而过,但每每扫过言清欲的时候,总会让人有种烙下来了的错觉。陆攸之觉得或许这是她很文静的缘故,秒针在她身上大概也能被掰开分成两半。
陆攸之最后也没吃几口蛋糕,全浪费完了。“战斗”结束的时候她一边想着幼稚,一边被白予拖去卫生间洗脸。
奶油很腻,陆攸之洗了好几次,上手摸的时候还是有股腻腻的感觉。她洗了最后一遍抽了几张纸擦脸。
白予一边擦着脸一边说着:“你看你也不在这儿工作了以后大家交集会更少,所以想着给你过次生日。”
“以前大家还有一点点怕你来着,没想到这次人也挺多。”
陆攸之一面笑着应谢谢,一面把擦好的纸巾扔垃圾桶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素面朝天的,旁边的白予拿出气垫在补妆,补完又对着镜子描口红。
白予穿得还是挺正式的,一身的职业装。
陆攸之还是能隐隐感觉出那种差距的。不管是这个灵魂还是这具□□,都因为一场车祸从此人生颠覆了。属于她的那条路在断裂后歪了下去,从此那些曾经她努力努力或许就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只能抬起头去默默仰望。
人这一生中很多无法改变又无能为力的东西,大家把它叫做命。
“这就是命”这句话有点微妙。人一步一个脚印踏出了自己的命运,每一个印子都可能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如果想要推翻现在,或许就要抹平曾经的很多印记。
陆攸之垂下头想,如果她可以不用来到津州,不用发生那场车祸,那么她的过去应该被推翻到哪里?
今天她不仅有点感动,还觉得有点羞赧。
她在垂着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个盒子,顺便还有只白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