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对方离开了房间，在下一个人进房间的空档里，房间里只乘几个导演编剧时，许平如总会问晏文，上一位如何。

晏文都会点头轻应：“很厉害。”

“很厉害”说得多了，许平如只得冲着她翻白眼：“不提意见，还想白坐在这儿看美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晏文就会乖乖地笑。

“刚刚那位叫曾月茹的女演员，其实将女主钟灵秀的单纯表演出来了，但其实灵秀除了在司娴面前单纯一点，心里挺坏的。”

晏文其实说得很直白了，曾月茹将钟灵秀表演成了一个傻白甜。

许平如点了点晏文，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上一个呢。”

“年年？”晏文想了想，“媚是媚了，媚得有些艳。”

就只剩艳俗的艳了。

许平如抬眼深深看了晏文一眼，拿着晏文孝敬的咖啡，含糊道：“我倒是想看看，你嘴里的陆离是何神通，这些小花旦们你都看不上。”

晏文支着脑袋，冲着许平腼腆地一笑，藏着些小得意，还藏着些看好戏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许平如都忍不住想拍她一巴掌。

陆离深吸了口气，而后理了理自己有衣裳，脚下坚定地往前一迈，推开了房间的门。

她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带着笑意，同众导演们坐在一起的晏文。

晏文一见她推门进来，那笑跟不要钱似地送外送，笑得好似春风抚面，荡漾着冲着陆离而来。

陆离坚定的步子微微一顿，卡在门边，总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跟个木头似的。

许平如顺着晏文的目光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杵在门边的木头。

心里啧了一声，原来晏文看上的是一截长得好看的木头哟。

许平如没有太为难陆离，轻轻冲着陆离笑了笑：“是陆离吧？”

“许导你好。”陆离收回了游离的神思，忙挂起营业式微笑，快步进了房间。

“咱们试镜的选段，是钟灵秀陪着司娴渡换骨劫时，看着司娴脱胎换骨，从蛟化龙盘龙骨这段。”许平如冲着陆离点头，“有提前看剧本吗？”

“有的。”陆离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想了大致三秒左右，睁开眼睛道，“可以了。”

三秒而已。

许平如挑起了眉梢，示意陆离可以开始了。

司娴脱胎换骨，只剩最后一道劫难，就可飞升成龙，从此之后，三千年的修行与等候，司娴化身为龙，龙尊天下，飞天遁地，修为得升，她便是真龙，受万人敬仰，受万人敬奉。

但脱胎换骨是真的脱胎换骨，抽筋剔骨，将蛟身粉碎，换上龙筋龙骨，脱皮，换龙鳞。

是血肉模糊与骨肉撕扯。

刚渡完情欲劫的钟灵秀，入眼是血肉模糊的司娴，她替不得，受不了，原本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可看着司娴翻滚疼痛，嘶吼尖叫，她突然觉得原本空落落的一颗心，乍然之间，就跳了一下。

陆离面对虚空一片，身子陡然一颤，一双手乍然成爪，像是要握住什么，那东西在陆离的掌心当中跳动，她抓也抓不住，握也握不紧，抬眼而去，看向面前嘶吼的人，没了平日里的清清冷冷，她是个被抽筋削骨的废物。

陆离说不出话，嘴唇颤抖几次，发不出半点声音。

哭亦哭不出来，一双眼腥红欲滴出血来，可就是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天穹好似传来一声惊雷，陆离眼睛猛然睁大，握成爪的手一把薅进了自己的心口。

挖了吧。

好疼啊。

原本不跳的啊，为何死寂的心会有心跳啊。

挖了吧。

司娴跟我一样疼吗？

她眼前的司娴受万劫之苦，她被困于惊雷阵阵之中，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哭不得，笑不得。

可司娴突然之间粉身碎骨。

她一爪掏心，猛喘两口，捏碎了一颗血淋淋、鲜活跳动的，心脏。

房间里死寂一片，没有声音，在沉默之中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哑剧，许平如最先捏住了桌面上的笔。

在陆离手握成爪在虚空之中握住一颗跳动的心脏时。

无道具，她却好似握了一颗真实的心，跳动着，死死捏握在掌心当中。

是无情无欲之物，却又承载了自己看不透摸不清的情愫，毁不得，舍不得。

所有人都未回神时，陆离猛地喘了两口气，半退了两步：“我……我可以了。”

许平如惊了，什么你可以了！不！不是你可以了！是我可以了！

许平如最先被陆离拉回神来，他忙冲着陆离挤了一个略有些难看的笑意：“陆老师休息一会，我们商量一下，回头给陆老师消息。”

陆离忙点头，小心地为众人合上门，而后悄悄地喘了口气，伸手握成拳，轻轻敲打了一下还未能平复下来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