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真蹲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这次却像是冰针，细细密密地扎进星星的肉里，迫人的气势压得他喘不上气，嗓子眼里发出破烂风箱的声音。

星星瞳孔皱缩，想逃跑却发现手脚僵硬，即便没被按住也动不了。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动你的。”

“啊——”直到白真真走后许久，星星才敢大叫一声，发泄心中的惊恐。

他没有变成活死人，但却生活在麻木的活死人中间，每日面对着面无表情的活死人，时时刻刻担心活死人攻击自己，抑或是被白真真变成活死人。

只要一想到自己变成活死人之后，完全听从白真真的命令，星星就已经预想到了自己会被白真真如何折磨，更可怕的是——他甚至很有可能，拥有完整的思想，却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清醒地痛苦地落到白真真手上。

虽然星星很害怕，但他却不敢再尝试逃跑了。

他怕被逮回来，怕自己的轻举妄动会提前白真真的折磨。

所以他整日整夜提心吊胆，每一秒都在提防白真真的突然出现。

他已经很多天没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了，短短几天，一个强壮的大小伙子憔悴的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眼底一片乌青，眼球暴突。

如果是以前，妈妈早就心疼死了，可现在——他发现他妈时不时就会偷窥他，摆明了是在观察他监视他。

偶尔几次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但隐约觉得不大对劲，睁眼就发现一道黑影在面前晃悠。

黑影猛地抬起手，星星吓得一声接连一声地尖叫，但想象之中的砍刀始终没有落下来，等他慌乱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他才发现，原来是他妈。

三更半夜站在自己的床头，一声不发地盯着他的睡颜，见他被吓醒也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淡淡看他一眼便转身出去了，只留下他孤独地双手抱膝坐在床上，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夜幕，默默地擦掉了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到头。

如果到头了，是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没有知觉没有感官的活死人，还是会被白真真直接弄死。

他知道，不管是活死人还是直接死，这一天都不会来的太早。

因为白真真恨自己，

这一刻，星星对未来没有期望，自杀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就像是钻入地面的种子，很快就会生根破土发芽成苗，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但他不敢，他怕没死成，又激怒白真真，酿成更惨的苦果。

这段时间，他就像是生活在十八层地狱，每日不仅要面对妖魔鬼怪，还要经历刀山火海，煎熬至极。

直到今天，白真真对他说，到他了。

他看了半晌才领悟到白真真的口型，但他没有惊慌没有害怕，甚至有些如释重负，没来由的喜悦涌上心头，比他成功向白晗求助还要激动和兴奋。

好似——万分期待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他希望，白真真能给他个痛快，如果不行的话，活死人也行，反正没有思想没有知觉了，他就当自己已经死了。

……

路上，白晗心里装着事，没说话。

白真真也没说。

若是以前，白晗只会觉得白真真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爱说话。

但今天，她总觉得不对劲，右眼皮都来凑热闹，跳个不停。

她心事重重跟着白真真回了家，直到当天结束，再后来好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讨论过这件事。

但白晗放不下，她甚至都不做之前旖旎的梦了，满脑子都是星星在看到白真真那一刻惊恐的目光。

就算看恐怖片，她也没见过如此真是害怕的一双眼睛。

每次梦到，每次都会被吓得半死，醒来全身湿透。

她睡不好，也担心星星，于是挑了个白真真外出的时间，偷偷摸摸去了部落，打算再找一次星星。

这次进部落，她稍微留了点心。

部落很安静，可以说甚至有些死气沉沉。

如果是平时，白晗肯定注意不到这些，但今天……她有点害怕，不自觉抱了抱胸，眼神四处观察着。

不是没碰到人，还是熟人，但对方就像是没看到自己似的，不仅没出言嘲讽，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白晗想上前询问情况，但一不小心看到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就算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眼神也没有这么空洞。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腾起，白晗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离得更远了些。

一个也就罢了，一路上碰到几个人，都是这样。

白晗头都不敢抬，就盯着自己的脚尖，闷头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