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期(212)
淮安穿着一件深青的丝质衬衫, 随着弯腰抬手的动作, 衣料自然垂落,勾勒出颈间和背部的线条。
她拿注射器均匀地给琉璃殿打了小半管水, 非常有给病人打针的认真劲儿,末了换小喷壶, 扬手往旁边的“草玉露”一喷,簇成一团的半透明叶片罩上一层薄薄的湿气,灯光洒下来, 颗颗珠圆玉润。
隋然不由心说这玩意儿怎么跟宠物一样通人性,那几株蔫头耷脑的多肉经淮总双手一侍弄, 说不上焕然一新,比刚才精神多了。
放眼一看,漂亮得赏心悦目。
人也是。
“你最近在帮海澄忙什么?”淮安背对她问。
“……嗯?”呼吸屏了片刻,反应过来后, 隋然轻轻、长长地出了口气,调匀气息,“我一直在给海总做事情啊。”您指的哪件?
海总发的那一大段掏心掏肺的话, 字里行间太多托付的意味。
步入职场以后的情谊和交往,不一定必须有觥筹交错的仪式感,往往多说一句少说一句便能把关系拉近或推远。
“危险吗?”淮安问。
“什么危险?”隋然底气不足。心想海澄总不能连她调查团队内部有人吃里扒外的事儿都告诉淮安吧。
“啤酒厂的事情你忘了么?”淮安人还半蹲着,微微直起腰,侧过脸看她。
“哪能。”隋然心虚地移开视线。
上回合作社老板钱姐因为侄子挪用资金、隐瞒不报,上了一阵子失信人名单,中间有她的介入,促使钱姐“大义灭亲”,结果不知是不是钱姐侄子的家人伙同隋然得罪的中介,把她骗到郊区一处废弃啤酒厂,被关了小半天。后来多亏淮总远程指挥,安排了一队安保人员从天而降。
堪称兴师动众的大阵仗,隋然当然忘不了。
吃一堑是该长一智,不过她倾向于那只是小概率事件。
“后来找你的客户问过情况了么?”
隋然摇摇头,很想缩回厨房,淮安倒是体贴地放了她一马:
“也是,你在明,敌在暗,他们只是给你个教训,追究起来对你没好处,浪费时间精力。”
“就是就是,淮总英明。”隋然强烈赞同。
跟用下三滥手段的小人计较,吃亏的永远是另一方。
“这次呢?”
“哎呀……”隋然捂眼睛,想蒙混过关。
“‘惊雷’组建不久,不算一个拥有足够凝聚力的团队,抽调过来的员工未必配合海澄工作,你在帮她调查团队内部……”
淮安稍作停顿,似乎在思索用什么词语比较合适,隋然已是惊雷轰顶:“她连这都告诉你?”
“我猜的。”淮安莞尔,不温不火地解释,“你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除了客户,只有海澄拖得住你。”
淮总的推理能力隋然是心服口服:“……您真厉害。”
“遇安和兆悦仍然有可能达成合作,所以,隋经理是不是有义务把潜在风险告知未来合作方?”
淮总猜得大差不差,也就是细节上的东西了。隋然无法,只好告诉她确实在帮海澄做些调查。
“你要知道,惊雷抽调的大多是兆悦拥有丰富经验的一线业务员,他们能力很强,但现在主营业务更换,手里有的资源无法匹配到现有的产品线,收入大幅下跌,压力也大,所以么,可能会动点脑筋。只是可能。”
隋然着重强调了“可能”。
兆悦选择做一线业务员的,99%是为了赚钱,不可能纯粹为了客户发光发热。
实现自我价值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在收入和付出不对等的情况下,要求每个人为公司发展尽职尽责并不现实。
依惊雷团队来说,一开始鼓舞人心的无非是海澄和傅兰洲许下的高额奖励,但账户没有变动,人心就容易浮动。
“怪不得。”淮安若有所思,“海澄以为我要挖她墙角。”
“你挖她墙脚,是让我去遇安?”隋然这才想起打听海总跟淮安说了什么悄悄话。
“芮岚约她一块儿吃饭,可能顺口提了,她以为你已经想好了,所以顾不上自己工作。”
“这我哪儿顾不上啊,也不看我这一天天给谁……”隋然喊冤到一半,捉住了淮总话里的重点,“吃饭……芮总主动约的?”
淮安收起地板上一堆针管喷壶,缓缓站起身,“是。”
隋然琢磨出味儿了,“淮总内部意见还没统一呀。”
遇安目前进行的病毒研究项目,三个老板三足鼎立,桑恩月的态度比较暧昧,芮岚始终摇摆不定,首先项目负责人她一直青睐学院派刘教授,至于项目落地在哪儿,兆悦和临港给出的条件优惠到大放血,是她的首选。
淮安则一直坚定冯老是项目领头人的不二之选,项目驻地必然以冯老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