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相乱欲何如+番外(210)
掖庭宫是关押获罪臣子家眷的地方,堕落于兹的奴婢比宫里正常渠道入宫的还不如,从一来到这里就沾上罪孽,犹如被踩入了污泥秽土,成了大唐最低一等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大唐国祚已到第五十九个年头了,经历高祖和太宗的励精图治,交到第三代皇帝的手里,已是海晏河清,民生富足。大唐的子民会以为头顶的天是亮的,可掖庭宫的天,几乎从没有亮过。
如果说幽暗的地狱里什么时候能趁人不备透进来一丝光亮,对于七岁的小婉儿来说,可能就是在受教的时候吧。掖庭宫虽然是关押罪奴的地方,朝廷有意施以德化,也让里面像婉儿这么小的孩子接受一定的教育,尽管教习的内容以《女训》等为主,大多数人听上去都枯燥无味,但在婉儿看来,在博士面前默书的时候,是自己最能忘记身在掖庭宫的时候。
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博士听婉儿背得一字不差,含笑点点头,和蔼地摸了摸婉儿的小脑袋,抬头望望还在摇头晃脑的其他童子们,道:“今日又是婉儿最先做完功课,你们要加把劲了。”
“是。”顺从的应允在掖庭宫已被听成习惯,竟无人察觉里面深藏的怨气。
小小的婉儿顾不得别人的什么怨气,今日会这么快解决掉课程的原因与平时不同,她回到位子上,拿出一盏尚未完工的小宫灯,上元将至,教习完毕就要开始忙忙碌碌的工作,只得尽快背完书挤出一些时间来,把上元节的宫灯完成。
掖庭宫东南角有一棵古槐,传说有上千年的树龄,至今根深叶茂,遮天蔽日地伸出了高高的宫墙去。宫里的老人说,从没有人跳出过掖庭宫的牢笼,人人却都想如那棵槐树一般去看看宫墙外的世界,所以把希望寄托在古槐身上,每逢上元节,总要做宫灯挂上去,所有人的希望点亮郁郁葱葱的“上元槐”,这一年一度最卑微的一点心愿,掖庭令不愿抹杀,东墙那端皇宫里的人也不愿阻拦,这便成了每年特殊的习俗。尽管一个又一个的宫灯挂上去,一代又一代的人还是在掖庭宫里老死,那依然是所有人寄予的,绝望之中的希望。
婉儿做宫灯做得入迷,从五岁起帮着阿娘做了第一盏宫灯,今年终于可以自己动手做一盏了,这代表自己的第一盏宫灯,一定要好好筹划起来。
宫灯只是勉强完工,由于精心伺候,看起来的确小巧精致,看看往年总是被画上画的灯纸,婉儿倒不想画画,想写点什么。
写点什么呢……
“喂,还在这里做梦呢,还不赶紧干活去!”
一声厉喝打断了婉儿的思路,惊抬头,一个高大的姐姐正叉着腰俯视坐着的她。
婉儿这才回过神来,博士已经走了,忙收了宫灯,起身弯腰,规规矩矩地谢了一声:“谢姐姐提醒。”
见她要走,围上来的少女们更收紧了包围圈,婉儿低着头趋步,差点撞在拦住她的人身上。
婉儿抬头,发觉在博士管不着的时间里,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对方都是十四五岁的大姐姐,有半途入掖庭宫其实在家里已经被宠惯了的,比不得婉儿襁褓之中就进了这种地方,在同龄人中本就身量未足,更何况面对这样一群年纪更大的人。
“姐姐们这……这是何意?”婉儿有些露怯,抱紧了怀里宫灯,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
“哟,这时候不威风了?”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天天在博士面前出风头,害我们被责罚,对你有什么好处?”
被堵了路,横竖出不去,婉儿只得解释道:“婉儿没有这个意思……是博士查考,不敢不认真。”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不认真了,活该挨博士的罚?”无论说什么总有个错处挑,婉儿的低声下气并没有换来理解,而是更咄咄逼人的质问,“你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绝对不是……”婉儿一双水眸盛满无辜,却没有招来心怀怨愤者的同情,话未说完,拦住她的那个上来便是一阵推搡,婉儿被推倒在地上,背靠着几案,硌得生疼。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天天向着博士献殷勤,做活计的时候才好偷懒。”那人蹲下身来,伸手便拧了拧婉儿白嫩的脸,“小狐狸,想欺负谁啊!”
婉儿一手揉着硌疼的腰,一手仍护着宫灯,被拧得只皱了皱眉,仓皇扫了一圈眼含怒火的众人,心知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把心一横,话就说得直白了:“大家都是奴婢,学得好与不好有什么相干,左不过都是博士想打便打的,姐姐们何必为难我!”
“都是奴婢?你个阿爷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也配跟我们一道?”没想到这一句倒是火上浇油,为首的撸起袖子,“不教训教训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