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风华录+番外(28)
乌满敛了眼眸,轻轻说道:“阿宝,让我静一会便好。”
豆卢宝轻叹了口气,扬声对马车外的万彩与索图道:“停车!”
豆卢宝只说自己想下去走走,让他们乌满送回去,待会儿马车再原路返回来接自己便可。
乌满心中一凉,自己只说想静一静,她怎么就下车了?看着豆卢宝起身下车,乌满心里竟然是怕的。
怕什么呢?豆卢宝向来是个很好的人,从不曾怠慢过自己。
今日她严词厉色,乌满忽然就觉得心里像是要往下落。
坠坠不安,方寸大乱。
怕什么呢?怕她真的生气了,怕她从此不再理睬自己,怕她觉得乌满不过是个无理取闹之人。
原来怕的是这个。
眼看着马车走远,豆卢宝一个人慢慢走着,突然就回想起靖国公刚走那阵。正月十五,乌满照例进宫请安,那日皇上与皇后想着道靖国公病逝,建议给南诏少主换个地方安置。
听说,乌满拒绝了皇上皇后的好意,说这里很好。
豆卢宝心里有些难受,眼看着就路过御画院,想着今日春猎,不必像平日里规矩甚多,便想找上官执聊天。
在御画院外等了一会儿,才见了今日绘春猎的画师收了工,远远地过来了。
见豆卢宝过来,上官执连忙向管事的告了假,今日还有御画院的首席画师在,其余的一些三等画师虽不敢高声议论,见豆卢郡主来找上官执,仍相互递了眼色。
上官执装作没看见一样,向首席画师道:“老师,学生去去就来。”
首席画师年逾六十,他未多说什么,只道无妨,晚饭后莫要忘了把今日的画稿整理好送到他这里云云。
来不及把画夹子放回去,想到回去一趟又少不得听一些闲言碎语,上官执便径直到了豆卢宝跟前,两人寻了处僻静地方,向宫里的太监讨了茶水,便坐了下来。此时晚风习习,倒也舒爽,
见豆卢宝神色有异,上官执靠了栏杆,便道:“这夏季的款式我还在想,还需些时日。你莫要着急。”
豆卢宝倒了杯茶,恨恨道:“晚一天扣你一天月钱。”
“别别别,”上官执摆了摆手道,“我按时交了也就罢了,不过你也知道,这灵光闪现可遇不可求,你也莫要催促。”
豆卢宝随口道:“今日盛会,你都画了些什么?可有新花样的想法?有无灵光一现?”
上官执不动声色地把画夹子收起来,道:“没什么,左不过是些猎物、狩猎的景儿,这些人啊兽啊的动得快,画得我手腕疼,用掉了整整半斤炭笔呢。都是些寻常,没什么趣味。”
往常,上官执对自己的画作从不掩饰,巴不得给别人看看受那一番赞扬,所以上官执话有推脱,让豆卢宝觉得甚是奇怪。
豆卢宝故意道:“本我也没什么兴趣,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十分想看。”
上官执摆了摆手,道了句算了吧,信手画的,甚是潦草。
她越是掩饰,豆卢宝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豆卢宝道:“你画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看了?”
说罢,趁上官执不注意,豆卢宝快手抢了画夹,拿出了一沓画纸。
翻了翻,无非也就是些骑马射箭,摔跤比武的景,而且想来是为草稿,行笔甚是潦草,一应人物只画了基本动态与衣饰,五官神态皆草草带过。
上官执轻声道:“还没仔细画呢,没什么看头。”
豆卢宝虽不是品画行家,但看这上官执的画虽是草图,但笔法行云流水,有时来不及画全,人物的衣角或马蹄就只绘出大略,但寥寥几笔,那飞扬的衣角与奔驰的动态却极生动,连这一方画纸都困不住似的要跑到观画者的眼前。
豆卢宝叹口气,对上官执道:“皇家画院盛行繁复工笔,依我看,你用笔画风写意潇洒,这勾勒添彩的小心细致怕是委屈你了。”
上官执仰了头靠在栏杆上,道:“那又如何?我一人之力怎能扭转这天下工笔风尚?”
豆卢宝翻看着,这画稿无非就是这样,可这上官执开始的神情又为何如此可疑呢?
豆卢宝留了心,一页一页翻过,她这才发现,这画稿里每隔一两张便出现同一人物,要么策马疾驰,要么挽弓行箭,更多的,是那人站在那里。这人负手而立的站姿,上官执好似怎么都画不够似的,东南西北的方位各来一遍不算,翻到底,那最后一张画稿是唯一的一张人像,五官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女子。好个上官执,这些画稿里,几乎三分之二画的都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