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是爱你的(8)
淡锦注意到了老婆婆,抬眼向她温柔地笑起来,轻声问:“婆婆,您认识我么?”
“我楞个认识你哦,不晓得不晓得,”老婆婆张嘴就是一口浓浓的方言,“你是这娃娃儿的什么人呐?”
淡锦看向床上的陌生女孩,答道:“……亲戚。”
“你咋个才来,昨晚那么大的事儿,咋把这娃娃儿一个人放了这么久?”老婆婆抱怨起来兴致勃勃满面红光,看起来真不像是从火灾现场出来的受难者,“她爹妈呢?早点时候这娃娃醒了一次,哭着找妈,哭了好几个小时,这才累得睡着了。你说说你们这做家长的,一天天能把什么事挂心上,闺女都这样子了,人都还不知道做啥子事,拖到什么时候才发现呢?还好这姑娘福缘厚,眉心一点朱砂痣,说起来,这是大富大贵之相呐,古时候只得菩萨才长这模样的朱砂痣,凡人生了,那定要得天神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来之福……”
淡锦听着老婆婆的唠叨,目光停留在冉初秋稚嫩的脸上。
她很少会可怜别人,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已经坠到了可怜的底线边缘,所以在她眼里,大部分人所谓的痛苦只是庸庸碌碌的无病呻吟。
她知道,其实冉初秋的经历已算得上非常惨痛了,但是她的心底仍无法掀起太大涟漪。她只会轻轻地感叹一下,真是可怜。感叹过后,心里终究还是静如止水。
这样是不是太冷血了呢?
淡锦笑了笑。她的性子如此自私凉薄,但她的脸上却经常出现笑。或许如莎翁所说,奸诈的心,必须罩上虚伪的笑。
但她也没办法。“感动”这种事就和爱情一样,不是你觉得它应该发生,它就真的能发生的。
第5章 《十日谈》
老婆婆啰啰嗦嗦念了很久,淡锦一直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得口干舌燥停下去拿茶水杯时,淡锦才温和地开口:“婆婆,您想喝热水么?我去给您接。”
“不用啦,你好好照顾你妹妹就行,”老婆婆和蔼地摆摆手,又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一个睡着的年轻人,“我有我儿子在呢。”
淡锦顿了顿,轻声道:“……她不是我妹妹。”
老婆婆一听,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熟睡的冉初秋动了动手臂,有转醒迹象。她翻身时似乎牵扯到了后肩的伤口,痛得倒吸了一口气,朦胧地睁开一双哭红的眼睛。她困顿了片刻,然后下意识看向床边的陌生人。
陌生人也回视着她。
这应该算是她们之间的第一次会晤。瑟缩在病床上的冉初秋小小的,头发毛茸茸的,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水红,淡锦觉得,她好像一只生了病的小猫咪。
这个第一印象给淡锦留下了很深的影响,以至于在接下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她都一直觉得她像只小猫咪。
冉初秋的眼睛里很快溢上了新的泪水,她盯着淡锦,稚嫩的声音裹在哽咽中:“妈妈呢?”
淡锦坐到了床边,挨在冉初秋的身旁,她抬起手,摸了摸冉初秋的头,向她温柔地说:
“死了啊。”
温柔的脸庞,温柔的目光,温柔的语调,却吐出最冰冷残忍的三个字。
冉初秋带着哭腔,又问:“爸爸呢?”
“也死了。”
淡锦波澜不惊地再次回答。
冉初秋的眼前好似还残留着火焰的红光。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梦貘,一切都是真的。
她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想起眼前还有一个人,她肿着一双泪眼盯着淡锦,问:“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
“你以后会知道的。”淡锦轻轻叹了口气,她瞥了一眼手机屏上的时间,好像记者要来了吧。
她侧过身去翻挎包里的东西,说“如果你心情不好,我给你读一篇故事吧。小孩子难过的时候,应该会很想要听故事。”
“我不想听故事……我要爸爸妈妈。”冉初秋哭道。
淡锦没有理她,拿出了包里那本被牛奶浸泡过的《十日谈》,书页还带着晾干后的生脆。她翻开前两页,拣出第一章 的首段,自顾自地慢慢读起来。
“本书的开端虽然凄凉,却好比一座险峻的高山,挡着一片美丽的平原,翻过前面的高山,就来到那赏心悦目的境界。”
“我说我不想听。”冉初秋哭得越来越凶了,她觉得很难受。
“攀援的艰苦将换来了加倍的欢乐……”
“我不想……”
“乐极固然生悲,悲苦到了尽头,也会涌起了意想不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