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者同人)失途(9)
于是二人起身,把碗筷送回厨房,再走出时,张学宁已不见了,阿兵指指桌上空盘,[她说有事先走。]
[你们去吧,我来洗碗。]
不等沈静说话,他已端了盘子站起来,哼着小曲跑进厨房。
[可……]沈静顿了一刻,叹出口气。[算了……]
[嗯,走吧。]顾晓梦看看屋外,银月如水。
[好。]就走了。
七〇一外林散砌着高高低低的瞭望塔,将近秋深,树叶渐已开始飘落,脚步点上绵软山路,绕入更静的夜。
[顾姐,谢谢你一直照顾学宁,这次要不是你……]沈静咬着下唇,停了停,[……我都听说了。]
[谢什么,应该的。只是……]
顾晓梦把手背在身后,倒着走。[我真替她惋惜。]
[哈哈,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沈静说起张学宁,眉眼都浮出弯弯的笑。[从小就没变过。]
[从小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
[差不多吧。]沈静点点头,[从七〇一成立到现在,也有好久了。]
[我父亲是国民党情报机关的破译局局长,日本人打过来他却无动于衷。后来我离家出走一路南下,在上海加入了中国□□,就是在那一年我认识了张学宁。她是局长收养的孩子,当时我们都才十几岁……]
顾晓梦静静听沈静讲起这许多事情,听她回忆与张学宁的初见、磨合,讲燃在骨子里的鸿鹄壮志,讲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危机,讲阿兵的后期加入,曾和张学宁杠作一团、势不两立……
[真好。]
待沈静言罢,顾晓梦叹。[过去总那么美。]
[还有啊,请某人不用躲躲藏藏了,偷听了那么久,也出来透个气吧。]
提高声音,她对身边的树林喊道,不多时,张学宁从阴影里缓缓现身。
沈静愣了愣,脸色一变,向前走出几步。
[阿静。]张学宁叫她,[等等。]
[听我说……]
☆、宁玉
那夜顾晓梦识趣地先走了,给两人留了独处空间,虽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沈静却愈发沉默寡言。
仿佛中秋是个致命的分界点,自那之后,状况接踵而来,次次攻人心防,不留余地。
首先是,阿兵死了。
在受邀前往其它分部讲演译电技巧途中遭到伏击,一辆车整个给炸得干净,连尸首也没抢回。
沈静把救援队在现场捡到的半块墨镜碎片用绢布包好,放进属于阿兵的号码箱中,看它慢慢被埋入地下。
她全程都没有说话,追念会上全场特员也只是敬礼,无人流泪。
回避感情,信仰至上。这是七〇一的特点。
仅仅过去一天,一天而已啊。
那大男孩嘻嘻地笑着,端了盘子跑进厨房抢着洗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后悔自己那天明明有话要说却未开口,给逝人留了永远的悬念。
[学宁。]
回到房间,她心神不定坐立难安,像个懵懂的孩子,自言自语,默然祈祷。[是我们做错了吗……]
1950年9月28日。
局长把所有人召集到广场,宣布[七〇一总部暂时已不再安全]。
[请各位成员做好转移准备。]扩音器里的声音一圈圈绕向四面八方,[近期沪内恐怖行动猖獗,必须最大限度保存组织有生力量。]
张学宁站在人群里,远远望向局长,目光炯炯。
[顾姐,我要先走了,两天后上海火车站见。]
当日午后,顾晓梦送走了张学宁。据她说,上面要她先进上海城区与分部局长会合,就撤离一事谈拢具体安排,之后再与顾晓梦一同前往分部报到,沈静稍后也会抵达。
尽管事出突然,想想分开只两天,不算很长,顾晓梦便没在意,临别也没说上许多话,时间不等人,耽误不得。迅速收好行李,等待与张学宁碰头。
9月30日一早,接顾晓梦的专车到了,拎着箱子她最后回望一眼总部,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俩〇〇同志吧,二〇〇有信给你。]
司机递给她一枚信封,转身发动汽车。
顾晓梦接信便拆,取出信纸,确是张学宁的字:
[原谅我,顾姐:
你在看到这封信时,也许我已无法回返。周年阅兵很快就要开始了,执行每一次任务都有可能发生意外,我不想令你再次遇险。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和局长约定过,待时局稳定便送你离开,你不适合也不应该永远待在七〇一,毕竟在杭城还有人在等你,不是吗?
我已随信附上此行车票,杭城方面也有接应,局长给杭城政府写了亲笔介绍信,帮你安排了一份相对平稳的文职工作,今后可以轻松不少。
那些我们一起在七〇一度过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欠你一条命,这次总算是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