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132)
崖望君知道她此刻情绪不对,也没有计较,只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
“我怎么知道!”眼泪不停打转,她似乎回想起初见月未央时,那些听不懂的话。
什么“伶牙俐齿,不输从前”,当时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她说的从前究竟是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崖望君掌心捏着把汗,摇了摇头:“也不是,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央央提过那么几句,说来都是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但拼起来的意思我大抵猜到了。”
“所以我的前身真的是提灯侍者?”
他看也瞒不住了,点头道:“不错,央央当时送你的那张琉璃莲花灯,正是提灯侍者之物。”说罢瞥了眼神像,提灯侍者手里确实有盏一模一样的灯。
姬罗预红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可不知我身为提灯侍者时,如何得罪了她,在我转世东都后,她要那般编排我,欺瞒我,利用我。”
“不,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想为她辩解?”
“我没有为她辩解,实话实说而已。”崖望君也急了。
“是吗?”姬罗预冷笑,指着佛侧金身,“添香侍者在此,你不信亲自问她。”
“这要怎么问,佛像又不会说话,你别闹了。”
姬罗预起身,从供案上抽了三支香:“燃香请圣会不会?她已经成佛了,只要心诚必然能请,还用我教你吗?”
崖望君默然不语。
她又去灯前,将三支香点燃,凌空晃了晃,硬塞到崖望君面前:“来呀,让她亲口告诉你,她都干了什么好事,省得你总在说我冤枉了她。”
崖望君不接。
她急了:“不请是吧,你不请,我请。”
说罢,她在佛前跪下了,将三支香捏在指尖,袅袅香火熏了自己的眼,她强忍着不断蔓延的酸涩,俯身求告:“请添香侍者显圣。”
一拜无果,二拜无果,三拜之后亦无果。
她终于停住了动作,还在暗自揣测,是否月未央不肯见她了,究竟是不肯还是心怀愧疚,觉得无颜再见?
良久,崖望君语调艰涩,道:“别费力气了,她并未成佛,你请不来的。”
“什么意思?”
“她背负的罪名太多,根本不可能成佛。其身并未归位,别说三支香,就算你燃上三百支香,她也不可能听到你的求祷。”
“什么罪名?”她猩红的双眼翻着泪花,脸上却面无表情。
“弑神,逆天,改命。”
“弑的哪路神?逆的什么天?改的谁的命?”
崖望君欲言又止,可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终还是说了实话:“她杀了冰夷神,违逆了天机宫的意思,改了你的命轨,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主儿成佛那日,她曾告诉我,难逃灰飞烟灭的果报。”
她静静地盘坐在蒲垫上,颔首道:“杀冰夷神?下元节的大雨难道是因为她杀了冰夷神才止住的?我还以为大师兄成佛,冰夷神给了面子呢,可,她违逆天机宫旨意改我的命轨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崖望君,月净尊者座前,可不要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她为了保住执笔官之职,对天机宫谄媚逢迎,煞费苦心算计我和段世清,算计我过往十八世的孽缘!”
“你口口声声说,她算计你和段世清的姻缘,但你们何曾成了眷侣?”
她默然,抬头猛擦了下眼角的泪,苦笑道:“兴许正因她的失败,才被天机宫给定罪了也未可知。”
“弑神都敢的她,怎会在意区区东都执笔的虚职?添香侍者的尊荣之下,她又怎会将天机宫放在眼中?”
崖望君摇摇头,身子抵着朱红的大门,深深叹了口气:“开始,她确实想过遵从廉贞星君金诏,为你和段世清牵线搭桥,以偿还段世清的姻缘债,可后来她发现了你的落衣痣,知道你这十八世红尘干戈皆被人所害,究其根本性情未改,所以才动了帮你逆天改命的心思,懂了吗?”
“性情未改?”她仰头,失声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崖望君无奈道:“我以为瞒下真相,你会好过些,可发现你对她的误解之深竟成了你痛苦的根源,你之所以会离开东都,是因为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你们的过往,一路跋山涉水,却只字不提月未央,若像看起来的那样没心没肺倒也罢了,偏偏你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头疼脑热昏迷不醒时,念叨的都是她的名字。”
“你别说了!”
她起身,欲要夺门而出,却被崖望君拦下:“我还没说完,既然说了,咱们就说清楚。”
她奋力甩开崖望君的手冲出去,却被身后一句话给缠住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