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122)
月未央打量着他脸上得意的笑,面无表情道:“星君,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继任执笔官很难做呀。”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安危吧。”
月未央当然不会担心谁会是接下来的东都执笔,可她担心,那被践踏的扫羽轩里还有没有人,姬罗预?崖望君?
最好一个都不在。
她原本还想看个仔细,破军就收了通天幻境,急不可待地宣读了罪诏,无非就是控诉月未央弑神的罪行,无甚新鲜。
“月未央,你当时杀上堕天堰,可想到会有今天?”
月未央抬眉,瞧着他不可一世的嘴脸:“千年来,我算的就是因果报应,当然想到了。”
“可曾后悔?”
她点点头:“说后悔嘛,确实有那么一点……后悔当时没有砍下你的狗头,倒可以省掉此后诸多麻烦。”
“放肆,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嚣张!原本我想着法外开恩让你自己选个死法,看来没必要了。”
说罢,随手就扔出了行刑签子:“时辰到,动手吧!”
☆、第 39 章
东都城的浩劫已经结束,而梦觉寺的浩劫才刚刚开始。
扫羽轩内发现了个暗室,暗室之内有竹简古卷,黄页古籍,满满当当堆在书架上,罗列整齐,显然被人悉心整理过,案前停着朱笔,其上“月未央”三个字刻字格外显眼,旁边的砚台已经洗干净,可上面仍残留着丝丝缕缕绯红的痕迹,是朱砂。
翻开卷卷命策,诗画具在,诗篇没有名目,画也不知何意,可有心者总能从中看出端倪。
祝孟桢将砚台湿了水,朱笔轻点,又圈在命策上,将散落在其中的姓和名勾出来,汝宁王还有诸位世家子弟这才开了眼界,原来自己的命运当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段世清瞧着自己的命策,不明所以,上面写着什么“冷眼算尽他人命,却负月净案前灯;金羽孤鸿临末世,恩未分明怨未清。”其中“世”和“清”都被祝孟桢给圈出来了。
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他递到二姐跟前,二姐瞧过,也不明白,这诗说的不像他,倒像是个算命的,案前灯也不知指谁,怎么就负了她了,金羽孤鸿更不知道说的什么,最后一句倒好理解,可反倒不知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命策上的留白,段世清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二姐,我觉得这诗像没写完,似乎还有下阕。”
“不错,判命诗该有始有终才对,你这首似乎只交代了因起,却没有交代果报。”
确实都能找到自己的命策,可能不能读懂又是另一回事了,其晦涩程度完全在众人接受能力之外。姬、段两家本就不是书香门第,看这样的文字对他们来说却是难为人,祝家还好些,可祝孟桢却不能说太多,毕竟段世清的命策不同于常人。
这其中唯一理解起来毫不费力的判命诗,当数谢丞修的了。
连汝宁王此等重武轻文,久经沙场之人都瞧得明明白白,阅尽之后他合上命策,那脸都绿了。
朽木不才难丞弼,金顶颓垣莫修葺;
白骨坟前闹风月,温柔富贵烟云去;
阴阳不问有无情,丧乐为迎已亡妻;
纵死甘赴裙下臣,美色如刀也难弃。
生而为朽木,死也葬美色,满篇混世糊涂账,丢尽了父母亲族的脸面,这人终是死了,若不死,此刻也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段存熙扶着汝宁王,用帕子正为他拭汗,却被他推了过去:“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她也委屈,哭诉起来没完没了,汝宁王头疼,再不理会。
在场众人急的急,恼的恼,喜的喜,忧的忧,也不知这命策改得改不得。
姬元锦提议将自家的策子都带回去,却遭到了祝孟桢的反驳,说什么命策这种东西,看过已是泄露天机,又怎可好私藏。
众所周知,命不能算,越算越薄,寿不能算,越算越短,自古以来算尽他人命运休咎之术师,哪个不是短命横死,又有谁能寿终正寝?与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打交道,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无论是旁人的还是自己的。
命策看过之后当忘了,更别提要自己带回去。
汝宁王素来不信邪,可这种东西的存在无疑不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自己戎马半生征战杀伐所得来的江山,竟是他人笔下的只言片语,墨迹斑斑,谁能忍?
原来这一生,竟当提心木偶一样活着了。
他命人将满室的命策扔出门外,另起了一把火。
“把这些命策给本王烧个干净。”
祝孟桢冒死跪在命策前,求道:“王爷,不可。”
姬玄玞也跟着跪下了:“王爷,此事尚未查明,这些东西也不知烧得烧不得,别再惹得天怒人怨,可就不止飞蝗袭城,水淹东都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