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73)
宋淑曼坐起身来,就听见季扬青在门外:“做噩梦了?”
“嗯。”
季扬青敲了门,端了一杯温热开水进来,“来,喝点水。”
“梦见什么了?”
“我回国那天起,就常常梦见那个场景,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火,火里头站着一个人,我喊他走,他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
“只是个梦而已,现在还早,你喝两口水缓缓继续睡吧。”
宋淑曼再睡醒的时候香味飘得满房间都是,睁眼发现已经中午了。季扬青做好了饭菜,他敲了门,在门外喊她:“还不舍得起来吃饭?”
季扬青吃着饭,一边问道:“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没给你找医院的工作,不舍得你去,下个月我去上海,那里开了家医学堂,我可以给你找份教书的工作。”
“上海?”
季扬青点点头,“上海。”
“我过段时间要去上海出差一段时日,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一去就是两三年。”季扬青又铺垫着解释了几句,“家里只你一个人太冷清,我去的时间长短也不确定,虽是可以趁有空的时候回来,但总是少的,留你一个人在江宁府我也不放心。”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不会教书,我读的又不是师范。”
“会就能教,你学什么,再说给他们听不就是了。”
宋淑曼结了婚之后,日子就越过越稀里糊涂的,太阳升升落落,这一天什么事没干又过去了,要是能去教教书,想来也是极好的。
宋淑曼点头,“好,什么时候去?”
“三五天后吧,我把手上的事处理一下就去。”
去上海前,宋淑曼给小黎岁带了礼物,与许青梅闲谈午后。
小黎岁拿着礼物坐在床上玩,许青梅贴在宋淑曼肩臂上,“我听说上海都是好东西,你去上海,可要给我带好东西回来。”
“知道啦,我要是有钱,我就把整个上海都给你买下来,好不好?”
“那我马上搬去上海,挑个市中的大房子住,然后每天和你打牌喝咖啡。”
“不过,你这次去上海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可能要在上海待上一段时间了,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我保准记得给你带礼物。”
“湖上西风急暮蝉。夜来清露湿红莲。少留归骑促歌筵。
为别莫辞金盏酒。入朝须近玉炉烟。不知重会是何年。”
许青梅愁眉苦脸吟完了诗,“淑曼啊,我们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
宋淑曼嫌弃地看着她,“你这整的又是哪一出?”
“我出去留学那会,见不到面的时间还更长呢。”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你这次走了之后,我们这辈子的见面就会少之又少了。”
宋淑曼背对窗户,手肘靠在窗台上,她望向小黎岁,“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小黎岁,你说是不是?”
小黎岁站在床上对着她们两乐呵,笑得嘴角合不拢,手里拿着毛绒玩偶甩来甩去,许青梅看着宋淑曼,两个人相视一笑。
许青梅抱起小黎岁,“干妈,你要不要抱抱你干女儿?”
小黎岁不怕生,胆子大的很,宋淑曼拍手张开朝向小黎岁,小黎岁就张她伸手。宋淑曼接过小黎岁,“干妈去上海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许青梅在一旁跟自己的女儿吃醋,“给我就只一个礼物,给他就很多很多了。”
“你还是他亲妈吗?跟小孩比什么?”
“我不管,你给她带几份就要给我带几份,你认识我的时间可比认识她的时间长得多了多了去了。”
“好好好,小孩子脾气。”
第二天清早,宋淑曼约了林黛兰一同去寺庙,车子只能停在山底,林黛兰穿着高跟鞋踩着石阶,“宋淑曼你走慢点!”
“谁叫你穿高跟鞋来的?”
“是你好端端的突然约我烧香,这不是我穿顺脚了就穿来了嘛。”林黛兰抱怨道,“约我喝个咖啡多好,怎么突然约我来烧香啊?”
“我乐意,你不乐意就别答应我呗。”
“谁说我不乐意了,我只是提个建议嘛。”
寺庙依山而建,但这座山不高,林黛兰抱怨的话几句接着几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头。
宋淑曼和林黛兰分别拿了三根香,她跪在蒲团上,前方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镀金身,盘膝而坐,宋淑曼在虔诚地低下头,在心底无声地祈求。
“一愿父亲弟弟健康快乐、无灾无难;二愿青梅黛兰幸福美满、无忧无虑;三愿……”
“三愿周汝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这辈子不会再见面,离开这片土地前,最后留下的祝愿是给你的,也是最后一次送给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