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64)
“不妨说说你的疑虑。”
“太漂亮,但少了其中一日的账……最近家里生意好像并不如意,我虽是有帮着点家里,但只不过是帮着打杂,你们家同我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想知道,我家里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廖慎言,你该知道点什么吧?”
廖慎言低头仔仔细细翻看着账本,“我也不太清楚,宋伯父最近和廖家的合作不多,和其他家也少,很多东西只看个账本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你帮我多看着点,要是家中真有什么难处,我也想帮上点什么。”
宋淑曼将账本偷拿出来,又小心放回原位去。回去的时候太晚,一盏路灯忽闪忽暗,宋淑曼抓着外衣领子,躲在衣服里,风冻得像刀子,在裸露空气中的皮肤表面割过。
只是宋淑曼不知道,那账本少的那一页账到底记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宋家那日做了什么交易。宋淑曼这一提,倒是提点了廖慎言。
江宁府百数家商铺,商人的眼神尖锐,最是分得清利弊。宋弘盛这一套算得周全,连廖慎言都记在棋盘上,偏偏没料到棋局外的宋淑曼。
呼出的热气成了白雾,罩住了眼前视线,月亮是掉落在马路牙子上的路灯中,骗过了急行回家的路人。宋淑曼盯着那盏月亮,圆得没有棱角,挂得低低的,好像离她好近,垫脚伸手就能摸得到,可是怎么走,月亮还是在那里停着,她们之前的距离从未改变过,甚至越来越远了。
人这一辈子,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多了,因着无法预料未来,大家都在弄巧成拙,做了很多错的事。只是对错的分界线太模糊,很多时候谁也无法绝对地断定是对是错。
月光掺杂在路灯里,洒在宋淑曼的脸上肩上,她突然很想周汝,今天月亮这么美,不知道她是否会披着围巾站在窗前观赏,她从前不想罗曼蒂克,得过且过,不看风花雪月,直到周汝的出现。那是她的风花雪月。
宋淑曼让车夫拐去周汝楼下,在楼底往上看,正好能看见周汝房间紧闭着的窗,被帘子遮挡着,透出光来。
宋淑曼没有上楼,没有去见周汝,她只是重新坐上车,“算了,走吧,回去吧。”
车夫问她:“小姐,拐都拐来了,不上去看看啊?”
宋淑曼摇了摇头,“不去了,打扰她休息。”
第32章 变故
宋淑曼的二十二岁还未来临,变故先登一足,那日窗前鸦鸣,晨曦迟迟未出,不知何人叩门环,扰了一夜清梦。
江宁府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本是最忙碌的时间,江宁府的街头、宋府的门前贴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字报,来控诉宋弘盛拖欠的一大笔钱。
宋淑曼这才知道,那账本缺的那一页纸承载了多少重量,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不曾想被人摆了一道,统统打水漂了。
其实近两年宋家也不景气,父亲这才想着搞批洋货,或许父亲是真的是老了,那批货的质量大有问题,找不到先前卖货的人,一整船的布料,只能忍气吞声砸在自己手里。
谈好的合作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催那批布料催得紧,宋弘盛交不出,他们就要合同上所写要宋弘盛给违约金。
“父亲,要不就把那批货再掺着好的拿去给他们,又不是我们出的问题。”宋淑曼这样提过,被宋弘盛训斥一顿。
“且不说那批布料一查便查得出来,交出去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招牌。那洋鬼子言而无信,我们效仿之,岂不是成了与他们一样的烂人了!”
父亲抱恙,病得厉害。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宋家生意亏了一大笔,迟早落败,要付不起工人的工资,也给不起合作的资款。一时间询问声、讨伐声堆满了宋府,他们要钱,可宋淑曼实在给不起这笔钱。
下了雪好冷啊,家里供不起整间房子的炭,弟弟坐在炭火盆前暖手,窗子关得禁闭,冷气还是不停地钻进来。
变故来得太快,快到她甚至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切如同洪水猛兽奔涌而来,击溃了宋府,乱了她先前的二十一年。
父亲昏倒,李伯立马派人请来了秦莘医生来看。
秦阿姨开了药,“你父亲……我希望还是尽快送到医院来,医院里的设备总是比家里专业的。”她搂过宋淑曼的肩膀,“会没事的,别怕。外头闲言碎语太多,不去理睬自然会过去的,你要是怕,就来找我,阿姨帮你。”
秦阿姨说的不对,不理睬便能过得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一辈子当鸵鸟躲着,事情不会过去,日子不会好,最后只会变成过街老鼠罢了。
父亲住进病房不过三日,可宋淑曼觉得好长好长,长到宋淑曼不知道要如何捱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