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57)
“你和江黎都生得漂亮,生下的儿子也漂亮得很,长大后不知道便宜哪家的小姑娘。”
许青梅回她:“那你也去生一个女孩子,跟我家儿子定个娃娃亲,长大后便宜你家,你要不要?”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指腹为婚呢。”
“光绪三十二年,你当没有指腹为婚的?指腹为婚,门当户对,这不是遍地都是?你眼睛不好,要配副眼镜戴戴了。”
“好,听你的,下午我就去配副眼镜,也给你配一副,都戴着,像个女学生。”
“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还做女学生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谁规矩的当了母亲的人不能年轻漂亮地当个女学生了?”
“不是女学生就不能年轻漂亮了?你这才是荒唐规矩吧。”
屋外传来敲门声,细碎传了小片刻,许青梅朝房间门外探去,“是不是有人敲门?是不是母亲方才出门忘记带钥匙了,我去看看。”
许青梅说着便要下床去,宋淑曼按着她掀被子的手,“你当我在这只是空气?你好好躺着吧,我去开门看看是谁就是了。”
宋淑曼开门,外头站着的人眼熟,像在哪里见过,手上拿着的伞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湿了长衫的衣摆。
“你找哪位?”宋淑曼问道。
“听闻江老师喜得贵子,师娘母子平安,学生季扬青带了些薄礼来道喜。”
宋淑曼接过礼来,“江先生不在,你师娘正在休息,我会替你转达心意的。”
季扬青颔首,“那我就先走了。”
他提伞转身,提起伞时,宋淑曼瞥见伞柄刻着的季字,宋淑曼这才想起到底是在哪见过,她叫住季扬青,“等一下,你是不是借过我一把伞,去年夏天,在书店门口。”
“这么久的事了,小姐还记着。”
“那把伞被家弟的猫弄坏了,我再赔你一把吧。”
“不用了,一把伞而已,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那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季扬青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劳烦小姐了。”
季扬青说完就走了,宋淑曼将礼物放在桌面上,回了许青梅的房间里。
“屋外是谁?”
“你先生的学生,季扬青,来送礼的。送的礼给你放外边了,外头下雨,盒子还挂着细雨珠,放屋里来怕带了凉气进来。”
“是他啊,江黎之前的学生,偶尔来一趟,没一次空着手来的。”
“看来江黎是个好老师,师恩记了这么久。”
“听说也出国过,这一两年才回来,也就回国后好像走得近些。”
“毕业后还走得近,说明江黎是个堂堂正正的好老师。江黎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丈夫,将来也会是好父亲的。”
“我从来都信他,他总能把事事做好来的。屋外下雨了,你再坐会儿再走。”
春雨绵绵,不经断,阴潮潮的天,书架上的书沾上湿意,不注意,染了霉。
那年匆匆,又逢夏天。
六月中旬,林黛兰上门递了帖子,“家父生辰,请了一大班子,这个戏班子有名气得很呢,唱的是京剧。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到时候一定要来。”
宋淑曼接过帖子,就算应了,“知道啦,你近来如何?廖慎言有没有欺负你?”
“他哪敢啊。”
“这个帖子单是给你的,宋伯父那儿还会有人再送去的。你可要来呀,这个戏班子千金难求呢。”
“这就要走了?”宋淑曼问她。
“还要留我做什么?”
“廖太太日理万机,忙得很,留不住。”
“你这话说的,我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左右都给你说全了,还留给我说什么?”林黛兰挽过宋淑曼臂弯,“走吧,陪我一同去看看许青梅,上回她不是念叨想听京戏吗,这回请的可就是唱京剧的戏班子。”
廖慎言坐在车上驾驶位子等着,两人上了车,宋淑曼拿他打趣,“廖慎言,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司机去了?”
“你懂什么?这叫,为妻,事事且行。”廖慎言扶着方向盘,转过头略过宋淑曼径直看向林黛兰,“太太,我们现在去哪?”
“许青梅那儿。”
原来,顽皮的小男孩长大后也会变成对自己妻子言听计从的大男人,人们多愿意听自己所爱之人的话语,爱得越多,做得越多。
在一份平等的爱里,爱总是相互的,在宋淑曼看不见的地方,林黛兰热着粥等廖慎言深夜归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能为君洗手作羹汤。
林伯父六十大寿,贺喜送礼的人都能排起长队,炸响过的鞭炮剩了一地的红,戏台子早早搭好,班子在后头准备着。
宋淑曼去梨园,梨园难得清净,她拉起周汝的手,左顾右盼后,带着她一路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