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4)
宋淑曼用手肘捅了下看得正入迷的廖慎言,“那个林将军怎么走了?这不是还有节目吗?”
廖慎言头都没转过来,“他哪里是来看节目的,他那分明是来见人的,这人现在是不在这,可未必离了梨园啊。”
宋淑曼顿时才开了窍,“莫不是……那位唱《牡丹亭》的?”
廖慎言一脸没救了的表情看着宋淑曼,“我说宋小姐,你出国读书好些年,没要求你钓个金龟婿回来,怎么连个恋爱都没谈过。他眼睛都快长方才台上那位了,你还看不出来。”
“出国读书自然是学习为重,谁像你似的?整日不务正业,就知道谈情说爱。”
廖慎言摇头晃脑,叹了声气:“唉,没有办法,生得俊俏,自然有很多人追捧,我也不想的。”
他看向宋淑曼的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懂得吧?你理解吧?”宋淑曼没理会,她只觉得未来哪个姑娘要是嫁给了廖慎言,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天色渐黄昏,一轮明淡的弯月藏在透亮的蓝里。廖慎言送她回家,回到家中,父亲坐在正厅的檀木椅上,手里翻看着不知是哪个出版社的报纸。
“爹,我回来了。”
父亲宋弘盛从报纸上方的偷瞄了眼,又抬手举高了报纸,“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在外面不回来了,好摆脱我这个老头子。”
宋淑曼走到父亲身旁,自己倒了杯水喝,随便提醒了一下,“爹,你报纸拿反了。”
宋弘盛定睛一看,确实拿反了,他镇定自如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报纸合上放在一旁,“这份报纸为父我已经熟读了,倒着看自然是想看看记忆力有没有退步。”
李管家在一旁笑着,“小姐快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吧,老爷今天都坐在这等了一整天了。”
宋弘盛喝了一口放了一下午的茶,“老李啊,我觉得你今天泡得这个茶实在是有很大退步啊,是时候该扣些薪水了。”
嘱咐李管家不用再泡新茶叶的是他,这时候嫌的也是他,生活不易,李管家叹气。
“李伯你别听我爹瞎说,不是准备吃饭了吗?一起去吧。”
宋淑曼从不把李伯当外人,打宋淑曼记事起,李伯就在他们家当管家了,小时候宋淑曼和廖慎言闹出什么烂摊子,最后还是靠李伯给善后的,不然不知道得给父亲打多少次。
饭桌上宋淑曼吃得正香,出国在外,饮食上总归会有不习惯的,最惦记的,还是自家的饭菜香。
宋弘盛问道:“青梅那个小姑娘要结婚了啊,我那时候还以为你们三她会是最晚结婚的。和你一个年龄的,有的连孩子都有了,要不就是要结婚了,你就没点打算?”
“我才刚回来您就催我嫁出去,您该不会是不待见我,巴不得我早早离家去吧?”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呢?你觉得廖慎言那个孩子怎么样?”
宋淑曼吓得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喝了汤缓了缓,“爹,您挑人也挑好一点,廖慎言什么品性您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
她方才还感叹嫁廖慎言倒大霉,总不能自己往坑里头跳吧。
宋父不再提这事,宋淑曼吃完便回自己屋里去了。她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本,在空白页上写下新的日记。
“一九零五年六月三号
天气晴朗,国内不比国外,但仍有进步许多。熟悉之中尚感陌生,廖慎言倒还是他那个老样子。
儿时常去梨园,现在却不记得台上那些面孔是否和以往一样了。也有遇到个春风般的姐姐,弹得一手好琵琶,名字叫……
周茹?周乳?周汝?
(思来想去,三声调的“ru”字,就这么一个“汝”看上去还像名字些。想完她又拿笔涂画掉了,管人家名字做什么?怪没有礼貌的。)
父亲与李伯身体无恙,挂念青梅。”
第二日一早,宋淑曼就站在衣镜前了,衣柜里都是三年前的衣服,那时候太青涩,宋淑曼穿上就像回到十六七岁去了。箱子里带回来的衣服又太西洋化,可想来想去,还是换了身白连衣裙,踩了双小高跟。
宋淑曼去时,许青梅在家中。她听闻淑曼来,远远跑去迎她,欢欣雀跃明摆在脸上。许青梅双手环抱住宋淑曼的脖颈,“等你好久,信寄出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等,你也不写回信,还以为你不回来,不想参加我的婚礼了呢。”
“信是写了的,只是最后没来得及去寄,我怎么可能错过你人生里这么重要的时刻?”
许青梅牵起宋淑曼的手,带她去自己的卧室说话,许青梅在前面跑着,宋淑曼就在她身后跟着。小时候都是她跑在前,青梅跟在她身后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青梅就跑到她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