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最后的时间了，她今晚离开后，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记得她的存在。所以宋见栀没有再顾及异不异常的问题，整天都赖在林佩霞身边。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林佩霞要趁着太阳好，把家里的床上四件套、沙发套什么的都洗了拿出去晒，宋见栀跟在旁边帮忙，要不就帮忙去扫扫地，倒让林佩霞觉得麻烦她了。

客气了也没用，林佩霞只当这孩子心善，而且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亲近自己。拿小姑娘当自己人后，她难免想得多些，晒被罩的时候就问她：

“你是什么工作呀？天天帮我忙，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宋见栀略显笨拙地拧着枕头罩，闻言动作一顿，想了想，道：

“我现在有两份工作，一份是帮家里做事，另一份工作我更喜欢些，是去……照顾一个很好的人。”

“这么优秀。”林佩霞还以为小姑娘是在家待业，想劝她年轻人可不能闲着，听到这个回答就安心了，“那你现在是在休假？”

“不算优秀。”小姑娘低了低头，腼腆地笑了笑，“是啊，度假，来这里看望亲人。”

“真不错。”

宋见栀大着胆子直白地说出来了，但林佩霞完全没有起疑的意思，也是，正常人哪会想到这种事，一定只当她白天出门是去亲人家了。

她略带低落地继续着动作，就听林佩霞道：“你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现在社会乱的很，你一个人在外面住要小心，别乱交朋友，有事就找我们……”

林佩霞不知不觉间，说得太多，管得太宽了，但一时间两人都没觉得不对。

宋见栀听着母亲的敦敦教导，眼眶发热，鼻头也闷闷的。她咬了咬下唇，下定了决心，道：

“我没有男朋友。”

“那有事更要找我们——”

“但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宋见栀开了这个头，一鼓作气把后头的也说了。

“我喜欢她，她对我特别好，特别努力，特别上进，嗯，长得也特别好看，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

“她看着比较冷，但很温柔，很照顾我，做事很认真，很会为别人考虑……”宋见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拼命地夸明绪，尽管她说的都是事实。

这个世界里，对待同性远远没有书中世界宽容，尤其是年龄偏大的人，接受程度更低。

她以前从未与母亲交流过这方面，但她说完后，林佩霞没有说话。

宋见栀心怦怦跳，忐忑不安地与母亲对视，她见母亲眉头轻轻折起，看起来是个不赞同的表情。

宋见栀的心一咯噔。

林佩霞看着小姑娘有些可怜的模样，心顿时一软，她想了想，道：

“我还真没见过两个女孩子搞对象的。”她感慨一笑，“每天埋头赚钱工作，忙着生活，都没时间接收这些新观念了，思想跟不上你们年轻人。”

“我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不同意这个反对那个的，后来我女儿——我有个女儿，你没见过。”

“她从八九岁开始，就生了病，很麻烦的免疫系统疾病，活着多受罪啊。”林佩霞站在阳台，目光飘远，语气也飘渺了些，“慢慢、慢慢，我就看开了，人只要健健康康的，怎么样都好，怎么样不是人生呢。”

“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多尝试些，不是坏处——能自由自在地尝试新事物，也是一种福气，我的女儿没有的福气。”林佩霞低头，缓慢道，语气寥落。

说到这，林佩霞才发现自己说了太多，她吸了口气，缓和气氛道：“你能说出这么多她的优点来，一定很喜欢她吧。”

说到这，她又想起来，“不说其它，现在跟女孩子在一起，还不能结婚吧？那你要小心些，别被欺负了，法律是道保障——”

林佩霞回头叮嘱小姑娘，却发现小姑娘早已哭出了一脸泪，她吓了一跳。

“怎么哭成这样？快去洗把脸。”

“是我说得过了？哎哟，是我话多。”

宋见栀鼻音重重的，哽咽着摇摇头：“不……不是。”

“是，第一次有人叮嘱我这些，没忍住。”她努力想压下哭腔，却做不到。

林佩霞了然，看来小姑娘家里比自己古板，不同意她们的事儿。

她叹气，轻声安慰：“没事，啊，以后有什么事，跟阿姨说。”

宋见栀的眼泪更凶了。

哪来的以后呢。

一场鼻涕拧了一堆餐巾纸的大哭，好似就能把一切闷在心里的苦闷全部排出体内。

宋见栀把脸洗了洗，除了眼睛微微红肿、鼻头红了外，看起来已经毫无异常了。

她好好梳了梳头发，收拾整洁，出去与父母吃了最后一次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