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番外(55)

作者:易临安

“什么诗?”她艰难的启齿问道。

冯焕森阖上眼皮,遗憾的摇了摇头:“太久了,老夫忘了那首诗的全貌。只隐约记得其中有两句。”

他吟道:“余夜枯见墨,天光尤明启。”

舒殿合依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只道这是平常的两句诗。

冯焕森猜想到了她不解其中深意,兀自解释道:“这的确是一首没有什么特别含义的诗,但却被有心人揪住,大肆做了文章。将其中的余和启字,分别引意为大豫和大启。原本无深意的诗句,骤然变了味道。”

舒殿合会意之后,烛光下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两个字被曲解之后,整句诗的意思就变成了,大豫国脉不长,早晚会被颠覆,大启王气仍在,且生生不息。

“御史便在朝堂上公然向你父发难,言你父挂念不忘前朝,诅咒大豫国脉不兴,是为佞臣。那时皇上初登大宝,皇位尚未坐稳,本来就疑心旧臣中有不服他的人,苦于无法揪出来。你父此举,正好触碰到圣上的逆鳞,惹得龙颜大怒,当场就下令将你舒家满门抄斩。”

舒殿合心情一直随着冯焕森的言语忽上忽下,直至当满门抄斩这四个字从冯焕森的口中脱出时,犹如当头一棒,震的她脑袋嗡嗡作响。

冯焕森字字戳心,容不得她不信,但同时她又接受不了刚以为自己还有家人在世的希望,眨眼间又变成了到头来自己还是一个孤儿的绝望。

“那为何我…”舒殿合想问既然是满门抄斩,为什么她还活着。

冯焕森点点头,示意这便是他接下来要说的事。

他太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口干舌燥不由地咳了咳,按着舒殿合的肩膀让她在旁的椅子坐下来,道:“你且稍等。”言罢,便扬声唤外面的候着丫鬟进来给两人添茶。

外面立马有了回应,两个打扮华贵的丫鬟推门进来为两人呈上了茶。

舒殿合却没有心思饮茶,一心耐着不安等他回答。

一杯上好的碧螺春下肚之后,已坐到书案后面的冯焕森方觉得喉咙的火辣平息了。

等丫鬟又给他沏了一杯放在一旁后,他才抬手让丫鬟们离去,丝毫不把舒殿合的急切放在眼中,仍不疾不徐地继续之前的话题道:“皇上眼下容不得半点沙子,既然令旨已下,定要让你家一个都不得活。”

“老夫与你父为同科进士,有同科之谊,且拜在了同一个老师门下,关系日笃,较别人更为亲近。”

“你父被当朝拖入天牢之时,连回府的机会都没有。老夫心念往日同门师兄弟情谊,欲让你们母女走脱。下朝之后,快马加鞭,赶在圣旨下达之前,到了你父府上,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尽告知与你母,让其抱着你与老夫速速离开。

你母闻讯后痛哭流涕,因与你父夫妻情深,不愿让你父一个人孤独赴黄泉,便独独将你交与给我,让我好生抚养。老夫无奈之下,只能将你带走。”

他说的详细,仿佛让舒殿合置身于当日的情景之中。蜡烛积起一汪蜡泪,没有人去处理,室内的光线便比及初时要暗了一些。

“殿合可还有兄弟姐妹?”舒殿合放在膝头的拳头死死攥住,猛然发问道。

冯焕森摇摇头:“你父母膝下仅你一女。”

“后来你父府上少了一女,自然被人发现了。也正是因为你是女子,圣上才没有追究下来。”

“想来你父也是无辜之极,仅因为一时兴起失言,竟然丢了全家老少十几口的性命。”冯焕森由衷感叹了一句。

舒殿合被他一提醒,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丞相这么说,是觉得我父亲是受人构陷,才落得如此下场?”

冯焕森似被猜中了心思,眼神闪闪躲躲,半是掩饰地说道:“不然,你还年轻,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有多复杂,圣心难测,而且你父这番行为,无人知道尚好。一旦被提上朝堂,那一定会戳中皇上的软肋,下场在所难免。”

他这幅样子,全然落进了舒殿合的眸子里,

冯焕森抬起头,就看到舒殿合不相信的凝视着他,自知是瞒不过她了,叹了一口气,劝道:“无论是招人诬陷也好,还是圣上杀鸡儆猴也好。既然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追究过多,免得引火上身。你舒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更应该好好珍惜自己。你可明白老夫的意思?”

“勿要多思多想,早早远离了这害你全家性命,对你危险重重的京都,做个寻常人不好吗?明哲保身之理,不用老夫教你吧。”冯焕森语重心长的劝道。纵然他身居高位,嘴上常说的话,尽然不是全真,但这番话的确出自真心实意。

但他越这样,舒殿合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想,怎肯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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