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暧昧(GL)+番外(86)
可惜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另外两人没有太深的触动,文宁喝了口茶水,始终不曾应和一句,谢安然更是不为所动,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小,眼神犹如翻浪过后的潮水,起伏越来越低,终归于一片空寂。
另外的人都在欢喜高兴,为这场生日宴会而开心,谁都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感受不到这片低气压。
谢安然捧着杯子,仿若在回忆什么,面上的神情呆滞了一瞬,不多时再低头瞧了瞧桌子下面,长裙之下过分细瘦的腿。
当初的车祸太惨烈,哪怕事发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送去了医院连夜急救,她这双腿还是没能保住,醒来后只剩一双没用骨架子。早些年骨架子上还有些许皮肉,勉强能看,然而近两年皮肉萎缩得太厉害了,摸着都硌手。
也许是记起了这六年以来所受的苦痛与折磨,谢安然捏紧手,良久,突然问:“连贺敏怎么没来?”
齐瑞安霎时僵住,对此始料未及。他嘴里的水还没吞下去,整个人都迟钝起来,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文宁比他镇定,没太大的反应,回道:“出差去了,下个星期才回来。”
谢安然说:“她以前总爱跟着你,也就这次忙,不然应该会来。”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这点还是了解的。当年留学那会儿连贺敏就爱跟着文宁后面,雷打不动,比谁都诚心。
无人接话,接不下去。
谢安然不在意这些,觉得有点口渴了,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随后又轻描淡写说道:“昨天我去石奚坊拜访了施阿姨,跟她聊了聊。”
石奚坊,老爷子他们那里。
施阿姨,自然是便宜后妈施念英,除了她还能有谁。
文宁神色未变,只是听着这些话,一会儿才嗯声。
谢安然轻缓开口:“施阿姨跟我讲了很多事,说你这些年过得还不错,连贺敏也挺好的,她还在你手下的杂志社工作,好像去年还在国外拿了一个创意大奖,都上新闻了。”
说到一半,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点累了,又像是不愿再讲下去,唇瓣上下翕动,须臾,改口道:“你们的关系还是那么好,跟当年一样,真好……”
齐瑞安将这些话都听进去了,脸色登时变了变,有些难以言喻,他应该是想劝一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终究还是不忍心。
曾经他们四个人里,谢安然是最活泼开朗的那个,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善,凡事都积极乐观,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但变故发生后,经历了诸多蹉跎,她彻底变了,不仅深陷在过去出不来,还拽着所有相关的人不放。
有些道理谁都懂,可心里那关最难过,当年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巧合造就了那场意外,只是其他人都相安无事,谢安然却成了最惨的那个,本是好心帮朋友一个忙,孰知代价沉重,鬼门关走一遭,命是捡回来了,可再也不能走路,做什么都需要依靠别人。
人非草木,即便不能感同身受,可同情还是会有的。齐瑞安自责,狠不下心。
参加生日宴会的人到齐了,中山装男人笑呵呵地进来,暂时打断谈话。
亲戚朋友在场,东道主跟大伙儿简单客套一番,再把今天的主角拖出来拜见各位长辈,之后便是开饭的时间。
外头的太阳还悬在天上,落日昏黄刺眼,余晖从窗口撒进,把满堂的人和物都笼罩在其中。
谢安然没再讲话,静静地吃东西,期间不时跟另外的人搭两句。她才回来不久,这些年都在美国疗养,跟大家都没怎么见过。
一顿饭食不知味,比嚼蜡还难受。
饭局持续时间长,一群人边吃边拉家常,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儿,谁都不能提前离席。
散场时已然天黑,酒楼的灯火亮堂,门口亦明亮。
还是文宁推轮椅,把谢安然送下去。
与上楼时不同,下来那会儿大家是分开走了,两人一同乘电梯,没人跟着。
三楼到一楼的距离很短,从上到下不到半分钟。文宁站在后面,拉着轮椅以免滚动,从头到尾不曾低头。
叮——门开了。
正准备把人推出去,谢安然忽而说:“我一直都很后悔……”
她的声音很轻,虚浮。
文宁停住。
谢安然木然地眨眨眼睛,继续有气无力地说:“有时候总是梦到那天晚上,梦见自己开着车,天上下了雨,地上好多血……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呢,后悔过吗?”
世界像是在顷刻之间沉寂。
大堂的灯光太晃眼,将一条长道拖远,把人拽回到那一天。
老旧的街道,飘落不断的大雨,车子打滑撞到了墙上,马路中间倒着一个人,殷红的血逐渐被雨水稀释,飞快流进下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