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42)
“外来的?这不更糟糕?怎么会有人知道那军库里有饷银,好巧不巧偷到我们头上来了?”郑国泰道。
“这……还需再查……”
“哎呀,你们想想,若是有人专门盯着我们,发现了咱们的事,这拿走了的三百两银子岂不恰是握住了告发我等的证据?要知道那些饷银上都錾刻着铭文呢,到底是哪年哪月在哪地铸造的,为了什么用途,一查就查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怎的在我们还没折兑前就出了事啊……”
“唉,此事确有些蹊跷,我总觉得似是有人专门做了个套,引我们入了套,这眼下连番出事,一环接着一环的。”杜先生道。
“总之,你们继续查,此事赶紧查清楚挽回损失,以后咱们谁也讨不了好。王将军,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真能自掏腰包补齐亏空,我也不会吝啬于花这笔钱了,奈何如今早已不能如此简单了事了,只求此事不能曝光于朝廷。还有那个宫女,你们若是能找回来,就尽量找回来,她捏在手上的那批宝藏非常重要,若能获得,可解我们燃眉之急。”
“是,小郑公说的是,我老王也是脾气急,您别见怪。”事到如今,这位军汉也只能服软,说两句好听话。
接下来的对话,已无需再听。加之院内已然又有人员走动,孟旷必须尽快脱身以免被人发现。当下寻个空档,悄然沿着潜入的原路出了这瑞丰典当行的后院,去与郭、周二人汇合。
方才听到的事,使得孟旷此时陷入了焦虑踌躇的情绪之中。因着这整件事全然与她息息相关。郑氏眼下急着做两件事,一是追回被盗的三百两饷银,查明盗贼是何人。二是找回逃走的穗儿,拷问出藏宝所在。眼下不论是穗儿,还是饷银,线索全都系在孟家身上。穗儿且不谈了,那自称武骧卫西营军官付的定金上,錾刻着“万历十年临洮府铸赋银十两正”,这恐怕要与近些年来陕西三边缺发粮饷之事息息相关。而郑氏如此着急补齐所缺的饷银,正是因为他们知晓宁夏副总兵哱拜兵变了,而缺发粮饷恰恰是直接原因。兵变的消息眼下尚未在京中传开,但若让朝廷知晓因为郑氏侵吞粮饷致使宁夏兵变,郑氏必然要被扒掉一层皮,肯定也会牵连郑贵妃与皇三子。眼下皇长子与皇三子斗争如此激烈,这可能会引起朝局动荡。
这实在是大事,该如何处理,孟旷自认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无法做判断、下决定。但她私心里不希望穗儿被卷入如此复杂的朝局之中,又不想如实报予郭大友知晓。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郭大友,她一个人抗不下这件事,郭大友恐怕也抗不下,必须要向上级汇报。但是有关穗儿的事,她得有所隐瞒,不能全让郭大友知晓了,否则当年她父兄的事也得被牵扯出来,到时候郭大友对他们家起疑,她女扮男装的事要瞒住他就比较困难了。
于是与郭、周二人汇合后,他们寻了个街边的茶摊坐下,孟旷开始叙述自己所听之事。锦衣卫,尤其是巡堪所的锦衣卫,为了记述自己所见所闻,都会随身携带笔墨。那都是特制的笔墨,尖细的狼毫收在纳盒中,盒头隔断内藏有一块墨,滴入一点水便可化开,沾之立刻便可书写。书写的载具有很多,最常见的是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可图可写。孟旷因为不能言语,故而就用小册子一边记述一些关键字句,一边比划着,尽量准确精炼地将她所听到的事传达给了郭大友。
其中,她唯独修改了郑氏和武骧卫想要抓穗儿的目的,编造说穗儿在宫中碰巧从郑贵妃处偷听知晓了郑氏侵吞军饷的秘密,所以才会被郑氏联合武骧卫追拿,不得不逃出宫来,以至于想要逃离京城。
听完孟旷的叙述,周进同一脸懵怔的状态,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参与了这么大一桩案子的调查。而郭大友摸着布满胡茬的下巴思索了半晌,道:
“这事儿……得往上报,但是不急。十三,咱们先去一趟你家,我想见见那个女人,有些话想问她。”
孟旷心下顿时泛起紧张,因为她向郭大友隐瞒穗儿的事,事先并没有和穗儿串过供。若是此时郭大友突然去询问穗儿,万一穗儿与她口径不一致,那岂不是坐实她隐瞒的事实?但眼下她也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借口拒绝郭大友的要求,而且如果拒绝了,反而会惹他起疑。为今之计,只有相信穗儿的判断力,最好她们之间能有默契,否则只能是将一切自白于郭大友。
孟旷面上不动声色应承下来,实际上心中七上八下,实在没底。与郭周二人同行回孟家的路上,一路上都在思考万一露馅后的对策,以致于完全就没把郭周二人的议论听进去。好在她本身就沉默寡言,二人也没打算引她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