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271)
心中惶然不安,孟旷没有心思再躲雨,冒雨快步而行,等她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听到了二更天的梆子声了。
她以敲门声对了暗号,二哥给她开了门。
“有什么事等会儿到偏厅用晚食再说,先去沐浴更衣。知道你肯定淋了雨,穗儿姑娘都帮你把热水烧好了。”她刚进来,孟子修就对她说道。
“好。”孟旷心头一暖,又有些迟疑地望着二哥。知妹莫若兄,孟子修猜透了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不必如此纠结,我不过说了消息泄漏的其中一种可能性,对比下来,这恐怕是可能性最小的一项了。方才我和穗儿姑娘谈过了,我观她待你真心实意,也无作假,你莫要妄自给她加罪,这就是冤枉了。”
孟旷登时面庞涨得通红,二哥这话听上去,似是已经知晓了她与穗儿的关系了。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听孟子修又道:
“你与穗儿的事……哥哥并不反对,这是你的姻缘,只要你心悦之,哥哥就一定会支持你。你身担重负,这些年已经很苦了,哥哥不想再让你心里更苦。就是有一点哥哥想提醒你,若你当真想和她在一起,就要做好准备。我孟家人都重情重义,绝不会行抛弃之事,你要对人家的一辈子负责。而你也知道,这世人看不得两个女子结伴生活,你若想护她周全,免他人口舌非议之灾,这身男装,恐怕就再难换下来了。”
孟子修一番话语简练真挚,恰恰切中孟旷要害。她不禁泪目,上前拥抱住二哥,哽咽道:
“哥……我明白的,我定不会辜负她。男装我已习惯,穿个一辈子也没甚么大不了。只要我的亲人爱人都知晓我是谁,就足矣。你知道吗?我之前真的好害怕你反对。我现在真的好开心!”
孟子修笑了,抚摸着孟旷的后脑勺道:“傻丫头,哥永远都想你开心,咱们兄妹三人生离死别,人生极苦都已经历。很多事我也曾想不通,纲常伦理、礼教约束,纠结个许多年。后来读阳明心学,跟卓吾先生悟道,太多事我已看淡。你莫学哥,辜负了心爱之人这么多年。好了,去吧,人家姑娘等你好久了。”
“嗯。”孟旷松开怀抱,抹干眼泪,忙举步往浴房去。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惦念着穗儿,想起自己下午对她的冷淡态度,她就忐忑不安。
走到浴房门口,便见门是半掩着的,内里透出温湿的水雾来。孟旷推开了门,那念了许久的人儿便映入眼帘。穗儿正在往浴桶之中倾倒热水。她盘了发,用束绳将衣袖拢起扎在身侧,额上渗出汗水,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下,被汗水沾湿,贴在她侧颊颈项间,透出一种迷人的温婉惑人。孟旷不知怎的只望了她一眼就口干舌燥,心口像是团了一团火焰,跳动着,惴惴不安又跃跃欲试。
她尚未开口,穗儿便扭头看到了她。她明显地松了口气,道:
“可算回来了,怎么这么迟?”
一面说着,她一面放下烧热水的铜壶,走近前来。
“嗯……找郭大友费了点功夫,但好在是找到了。”孟旷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眸光凝在穗儿的面庞上,似是要找到一丝半点的不悦。但奈何穗儿满面淡然,浴房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她是不是生了气,又或是对她起了怨怼。
穗儿探手一摸孟旷手臂上的衣衫,道:
“瞧你全身都湿了,快把衣服换下来,去洗个热水澡。换洗的衣物我都给你拿好了,就放在边上,洗好了去偏厅,我给你热点吃的。”
“好……好。”孟旷笨嘴拙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天也不动作,只盯着穗儿看。
“怎么了?手臂还疼吗?需要我帮你吗?”本打算离开浴房的穗儿见状问道。
“嗯,有点疼。”孟旷撒谎了,她手臂虽然疼,但还不至于连衣服都脱不下来。
穗儿身形顿了顿,望着孟旷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判断出了她的心思。她也不多说甚么,抬手开始帮孟旷解腰带。她那沉重的皮革武装腰带,解下来拎在手里沉甸甸的,穗儿纤细的手臂有些吃力地拎着,将它放在了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刚要转身再帮孟旷解衣衫,就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又有些潮湿的怀抱。
穗儿咬唇,眸中起了雾气。
“对不起,我下午临走时……心情不好,对你态度也不好。穗儿,我一出门就后悔了,一个晚上都心神不宁,想着要快点回来见你。对不起……”
穗儿半晌没有接话,但也没挣脱开孟旷的怀抱。孟旷忐忑地抱着她,不知她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希望穗儿能对自己发发脾气,可这丫头有时太隐忍了,她自知寄人篱下,永远都压制着她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