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254)
粮行伙计们都已知晓他与媚香楼白姑娘的事,两日前取四百两巨款时,他就没有再隐瞒此事。再加上这几日外面确实疯传一个不知来历的书生孟子修成为媚香楼新头牌白玉吟的入幕之宾之事,不用他亲口说伙计们迟早也会知道。不过,孟子修调查白玉吟的缘故与孟家昔年的血海深仇,大多数伙计都是不知的,只有掌柜覃兆知晓。因而在伙计们眼里,表少爷也是难过美人关,如此耗费心机赎救一个青楼女,恐怕赵家是不会答应的。不过孟子修到底是东家的表少爷,他们这些当伙计的也不好置喙。何况就连覃兆都下了封口令,让所有赵氏粮行南京分号的伙计谁也不许谈论或外传此事,否则立即解雇永不叙用。为这么一件事丢了这么好的饭碗,伙计们可不干,他们又不是长舌妇,自此以后再不提便是。
事实证明,此后这件事确实没有被外传,因为事情发生了令他们完全意想不到的变化。伙计们本以为不外传是为了保饭碗,却没想到直接变为了保性命,不仅仅是为了保他们自己的性命,更是为了保表少爷的性命。
孟子修在入媚香楼寻老鸨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彼时正是白日,却有不少媚香楼的姑娘是醒着的,她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谈论些什么,见他进来,全都鬼祟偷看于他。见他视线投过来,又立刻闪躲过去。接待孟子修的龟公看他的眼神也不大对,闪闪烁烁的,孟子修问他话,他也言辞含混。
至老鸨处,那老鸨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似乎恨不能立刻把孟子修打发走一般。孟子修给了她四百两,她连点都不点,就赶紧打发孟子修去领人。孟子修见到白玉吟时,她都已经打包好了在等了,似乎老鸨早就通知她准备离开。
孟子修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猜测可能已经有人找老鸨的麻烦了,老鸨忌惮于白玉吟带来的麻烦,摇钱树长出了扎人的尖刺,恨不能尽早甩脱开白玉吟撇清干系,所以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而难保自己要赎出白玉吟的事已经外泄给了某些有心人知晓。念及此处,他急忙用长巾将面庞遮盖,又让白玉吟戴好幂篱,二人急匆匆打媚香楼后门而出,上了马车离去。
马车上了路,往北驶了约莫有一两里,频频回首观察后方情况的孟子修就发现了他们车后缀了尾巴,是两个身着布衣,驾着驴车的人。虽然他们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行脚人,但孟子修父兄、妹妹都是习武之人,他对习武之人很熟悉,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身上有着功夫,神色凌厉,眸光一直死死盯着他们的马车。
孟子修立即让粮行伙计找机会甩脱后方的尾巴,粮行伙计对南京城的街道非常熟悉,驾着马车一路兜兜转转,最后使了个障眼法,将马车停在了一处大宅的后门外,趁着后方追踪者尚未赶上前来,孟子修和白玉吟趁机下车,徒步离去。
至成贤街小院,入了屋闩上门,孟子修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暂时落了下来。但他还不能完全放心,这小院也不知何时会被发现,若是那追踪他们的人一直在城中搜索,白玉吟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他得想办法,转移开那些追踪者的目光。
白玉吟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侧,她能感受到孟子修的紧张与恐惧,也知晓有人在跟踪他们。
“是潞王,他找到我了。”白玉吟道。
孟子修回首看她,见她面现惶恐神色,安慰道:“没事,这里很安全,只要你藏在此处不出门,短时间内他找不到你。”
孟子修领着白玉吟入屋安顿,见了三个仆从,吩咐仆从们要照看好白姑娘的起居饮食,也要看好她不要让她出门。约莫到了当日的傍晚时分,那个驾车的粮行伙计来了,告诉孟子修追踪者已被甩脱,且他们已被误导,眼下都盯着方才他们马车停着的那处宅院。
孟子修打算立刻随伙计离去,衣袖却被白玉吟拉住,白玉吟请他留下,有要事相谈。孟子修心中一喜,知晓白玉吟总算愿意对他松口了。
入夜,他与白玉吟在宅院书房内相谈,为避嫌,将屋门敞开。白玉吟低声与他讲述了她所知的关于她父亲白先石的事,孟子修才知白家与潞王到底结了甚么恩怨。没想到竟然起因就是白玉吟,还涉及到了京中大内织染局的掌印太监唐福安。而白先石正是委托管狱所的黎许鸣黎老三对潞王展开调查,搜集了大量有关潞王的罪证,引得潞王无比忌惮,才会先下手为强,勾结东厂加罪白家。
提及为何白先石会与黎许鸣有联系,白玉吟却对个中之事不大了解。她只知道她的父亲一直致力于清除朝中乱象,与各地很多的有志之士都有信件来往。这些信件在白家被抄家之前已经被他父亲全部亲手焚毁了,白玉吟唯一知晓一个与家中往来比较密切的人,恰恰正是大名鼎鼎的南京右都御史海瑞。因白先石与海瑞皆于南京官场任官,平日里私下经常聚会,饮茶清谈,二人很少用信件往来,海瑞也曾亲至家中多回,白玉吟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