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244)
好景不长,一封来自西北的秘密情报,为宁夏之乱拉开了第一弓响箭。郭大友与孟旷这个年都没过好,上元节还没到,就整顿急匆匆出发,赶赴宁夏巡堪斥候。
这是孟旷自临洮之后第二回 踏上大漠边境,一望无际的草原与戈壁,让她想起了昔年大汉时的大将卫青与霍去病。那时的泱泱大汉,国力之强,封狼居胥,匈奴千里逃遁,四境莫敢来犯。而如今,这一千五百后的大明王朝,却饱受四邻侵扰,虎狼环伺,连年疲于应对边防,更是到了天子守国门的无奈地步。
孟旷从未梦想去做甚么大将军,但压在她肩头的任务,她也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至少她也要为这个王朝守一守国门,因为国门之后的土地,是她的家园。尽管她的家千疮百孔,生死离散,也不能任由外人欺辱。这是她身为一个大明锦衣卫最本源的信念。
一个月后她与郭大友完成了初期的勘察任务,赶着兵变发生前夕的空档一路疾驰反京,通报军情。命运捉弄于她,竟让她在京郊的雪夜寒庙之中,与穗儿再度相逢。
那一刻她当真相信了宿命。
第99章 【旧事·孟子修篇】路漫漫……
孟子修自发蒙识字以来,未尝有一日辍而不读。手不释卷,已成他刻入骨髓的习惯。八岁学史,他最先通晓的就是三国史,最爱的人物,莫过于荀彧荀令君。十岁那年,他将荀彧立为自己的人生榜样,希望成为令君那样的人。
立朝廷,为匡弼,为举人,为建计,为密谋。夫其为德也,则主忠履信,孝友温惠,高亮以固其中,柔嘉以宣其外,廉慎以为己任,仁恕以察人物,践行则无辙迹,出言则无辞费,纳规无敬辱之心,机情有密静之性。
此为才德兼备、智计无双之真君子,实乃令人神往。
然而他自出生以来,就备受病痛折磨,时时品尝有心无力之感。十二岁那年,启蒙先生梁季语的离去也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因梁先生离别云游前,赠他一句话:“为今之朝局,不得救亡之灵药,回天乏术。鲲鹏于此世,亦难展翅。”
梁先生如此打击他的志向,起初孟子修是不理解的。在他眼中,朝局哪有先生所说的这般不堪。但他此后琢磨了很久,渐渐明白梁先生所言之意,是为尽早打消他不切实际的大志向,避免往后他遭遇更大的挫折,一蹶不振。
梁先生乃是国子监教谕,但仕途受阻,已绝意于官场。他深受李卓吾之影响,认为朝局之腐败实难改弦更张。尤为痛恨于将程朱理学奉为圭臬的道学家,还有朝中不计其数的贪官污吏。认为他们“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yu二声,意为凿穿墙壁,引申指代窃贼)”,虚伪至极。
但是,他又不及李卓吾那般激进,实际心中对孔孟之道仍然留有信仰。他赞同李卓吾否认儒家的正统地位,否定孔孟学说是“道冠古今”的“万世至论”,认为不能将其当做教条而随便套用。但李卓吾将《六经》、《论语》、《孟子》评价为“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却又太过,他对此有所保留。
在他的心目中,认为孔孟乃是正身明智之法,可立身但不可入世,否则极易化为伪道学,败坏朝局。他教孟子修孔孟之学,让他掌握科举考法,是因为他很现实,明白这个王朝大多数的读书人读书都是为了能入朝为官,辉耀门第。别人请他来教书,也是为了能让家中子弟出人头地。他不能折了主家人的根,带坏了人家家中子弟的思想。故该怎么教,他还是怎么教,子弟随着他读书,科考不会耽搁。他水平很高,再遇上有天赋的子弟,门下也能出优秀的学生。
孟子修就是这样一个天赋极高的学生,以至于梁季语惜才到不愿他未来入官场,受到污泥沾染。他宁愿尽早打击孟子修的志向,让他看清现实,如此尚且能保留他一颗赤子之心。但他又希望看到他持身端正,入朝局已改现状风气。他内心是十分矛盾的,以至于在教授孟子修六年之后,终于选择了离去,孟子修未来的路要交给他自己去走,是秉持正道还是堕入邪道,都看他自己的修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教他的、能教他的都教了,是好是歹,此后都与他梁季语无关了。
孟子修此前已过县试与府试,随后自读三年,十五岁时过童试最后一关院试,成为廪生。廪生是生员(即俗称的秀才)之中拿朝廷食禄的优秀之辈,三个等第中的第一等。成了生员便是已有功名在身,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