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80)
一通斥责,把二人说得都羞愧难当,纷纷闭了嘴。
……
陈孑然听不见她们的吵扰,她的意识漂浮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世界,天不会黑,永远有明媚的阳光,也不热,四周有花香、有鸟叫,还有从身边一溜烟蹿进草丛里的小动物。
在这个世界里,陈孑然如愿以偿当了一名老师,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教小朋友们念诗。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她念一句,小朋友们跟着念一句,有几个调皮的孩子不喜欢背诗,摘了一只浅黄色的小野花,哒哒地朝她跑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把小黄花插在了她的发鬓上,离开时还不忘吧唧亲了她一脸口水。
诗未背完,下课铃响了,远处走过来一个大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越走越近,站在她面前,巧笑倩兮地叫她回去吃午饭,又说女儿想妈妈了。
陈孑然便从她手里接过软绵绵带着奶香味的小团子,三人一起慢慢往家走。
午餐很简单,两荤一素一汤,她们的小奶团子正在长身体,特意给她做了一个牛奶炖蛋,她坐在自己的儿童椅里吃得不亦乐乎,满嘴蛋渣,咯咯地笑。
一家三口享受甜蜜的一餐,她的爱人坐在对面,给她夹菜,不忘叮嘱她下午还要上课,所以得多吃点。
陈孑然所有曾经遥不可及的愿望此刻全都成了真,当了老师、有了家庭,和她想得正正好,一个爱她的伴侣,一个属于她们的可爱孩子。她会守着孩子长大,守着爱人变老。
一切都完美得正好,天衣无缝。
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洞没有补上,还在漏风?
陈孑然不知道,她只能遥远地感受到身体很痛,说不出哪里痛,又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痛。
“姐,姐……你快醒醒吧……我不能没有你……”陈孑然听到谁在哭。
哭声越来越近,而陈孑然的爱人和可爱女儿越来越远。
不,别走,回来!快回来!
陈孑然伸手去抓,才发现哪有什么爱人、孩子,那只是一团泡影,手一抓,就破了。
陈孑然的眼角滑落一滴泪,不情不愿地从美好的虚幻中睁开眼来。
她的脸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绷得紧紧的,连睁眼都很困难,她觉得嗓子干得冒烟,想张口要水,察觉自己的嘴不能张开,上下颚都被带子缠住了似的,只能幅度轻微地动一动,而且还很疼。
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只觉得脸被撕裂了一样疼,不止脸,脖子、肩膀、手臂、胸腔……一直到小腿,她的身上找不到一整块完整不疼的骨头,也感觉不出一处没有被缠住的能动弹的地方。
“姐……姐!”
陈孑然听到什么人兴奋的喊叫,那人的脸出现在她头顶,陈孑然辨认了一会儿,头脑一片空白。
陈子莹看陈孑然木然的、不会转动的眼珠子,顾不得高兴,先按了呼叫铃,把医生护士全都找过来,给陈孑然做进一步检查。
陈孑然已经昏迷整整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她从重症病房挪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她体征终于平稳,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陈子莹出现在她面前,她却不认识。
“病人脑部受到了强撞击,暂时意识不清是正常的,慢慢就能恢复。”
医生的话让陈子莹稍感安心。
这半个月期间,都是陈子莹和顾茕轮流守着陈孑然。
陈子莹那三万块钱的奖学金进了医院就跟流水似的,没几天就花光了,后续的医疗费全靠顾茕在买单。
那次交通事故的责任认定也清楚了,高级轿车司机系醉酒驾驶,还逆行、超速、闯红灯,判定全责,司机已经身亡,是个小有薄产的土老板,家属也是厉害货色,在法院判决书下来之前,拒绝支付一分钱赔偿,梁柔洁一听这还得了,牌也不打了,纠结了一帮牌友,天天堵在土老板的公司门口闹,要赔偿,把警察、媒体全惊动了,有一回她和肇事者的妻子冲突升级,动起手来,两个中年泼妇,和两帮粗鲁的社会盲流,打得头破血流,被警察来一起拷走,通通拘留十五天,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可算消停了一点。
顾茕把这案子全权委托给了可靠的律师,陈子莹略知她几分家底,知道她找来的律师肯定比自己在外面的律师事务所找强一万倍,也没有拒绝,案子全交给专业团队去办了,自己则专心在医院照顾姐姐。
纵使陈子莹再怎么不待见顾茕,也不得不感谢顾茕这些天做的一切,也在心里暗想,钱果然是万能的,要不是有顾茕在,就凭她们那个穷家破户,估计这会儿已经不得不对陈孑然放弃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