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40)
这事陈孑然正不想提呢,被顾茕这么满脸正直地挑破了说,登时羞红了脸,眼珠子都不知往哪放了,又因为顾茕这么一说,她想拒绝都无从下口,天寒地冻又不能耽搁太久,只好细微地点了一下头,同意两个人一起围着这件仅有的羽绒服保暖。
顾茕大喜过望,蛇一样滑溜灵活地就钻进了羽绒服里,热热乎乎地把陈孑然往怀里一抱,陈孑然抗拒,扭了扭肩膀,蚊子似的提醒她:“你只说两个人一起裹着,没说要抱……”
“两人抱一块暖和。”顾茕随便找了个理由,反正人抱在怀里就不想撒手了,她左边脸上还顶着被陈孑然扇出来的五个手指印子呢,这会儿又热热乎乎腻着陈孑然,没脸没皮的,不过两个人抱在一块的确暖和不少,陈孑然心里别扭,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任顾茕抱着。
被顾茕这么一闹,陈孑然心中的不安减轻了一点,顾茕看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大概还在为自己冲动之下做的糊涂事怄气,顾茕想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笑嘻嘻道:“刚才我亲你那事……”
“能不能别提了?”陈孑然打断她。
“好,不提就不提。”顾茕答应得痛快,嘴上可没闲着,照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陈孑然,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挺喜欢你的。”
她怕陈孑然不知道自己话里的意思,还特意解释:“我说的喜欢,不是想跟你交朋友的喜欢,是想让你当我女朋友的喜欢,你明白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老想和你待一块儿,生了病谁也想不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有时候看着你就忍不住了,想跟你亲近……”
顾茕越说心里越敞亮,那个一直呼之欲出的答案豁然开朗,对嘛,自己就是喜欢上了陈孑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一番真情剖白,把自己都给说感动了,于是又和陈孑然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感动里,没有发现陈孑然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就跟一张白纸一样,看着吓人。
陈孑然只听了顾茕的头两句,后来耳朵里就像被塞了□□似的,顾茕的声音逐渐飘远,她慢慢地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觉得周围狭窄又漆黑,自己仿佛又被关进了那个手脚都伸不开的衣柜里,嗓子喊哑了也没人应,指甲挠破了也出不去。
陈孑然被勒得喘不过气,呼吸骤然急促,脑门冷汗直冒,身子也开始发抖,嘴里振振有词不知念叨些什么。
顾茕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喊了几声:“孑然?”可惜陈孑然就像被屏蔽了似的没有反应,顾茕慌了神,忙拍她的脸,“孑然?孑然你醒醒!看着我!看着我!”
陈孑然混沌的双眼清明了一点,从恐惧中回神,双目聚焦到她脸上,狐疑地唤了她一声:“顾茕?”
“是我!太好了!你终于清醒了!”顾茕喜出望外,替她擦汗,“发生什么事了?好好地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陈孑然神色虚浮地摇摇头,“没事。”
顾茕又急又怒,“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你就非得逞强么?遇事一个人扛?就不能和我说说?”
她的声音把陈孑然的耳膜都快震破了,陈孑然愣愣地看着她,眼中浮现出水色,嘴唇瘪了起来,脱口道:“我害怕……”
顾茕心揪,搂着她安抚,“不怕,有我呢,我保护你。你怕什么?怕黑?还是怕出不去?跟我说说,说出来就好了。”
陈孑然声音嘤嘤的,趴在顾茕怀里,哀哀切切,颤抖道:“都……都怕……”
“为什么怕?”
为什么呢?陈孑然心中凄凉地回忆,当然是小时候被关怕了。
陈孑然有幽闭恐惧症,很严重,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母亲喜欢打牌,从陈孑然记事起就记得她在牌桌上泡着,陈孑然那会儿还小,不懂事,有时一觉醒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门也被从外面锁住了打不开,陈孑然以为父母带着妹妹不要自己了,坐在地上哭,硬生生哭到父亲下班回来,嗓子都哭哑了,父亲抱着她站起来,问她怎么了,陈孑然抽抽噎噎地照实说,父亲那天生气,晚上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更把陈孑然和陈子莹姐妹俩吓得瑟瑟发抖。
到了第二天,母亲照例去打牌,为了防止陈孑然坐在门口哭声太大被邻居听见通知父亲,拖着陈孑然就往她卧室的柜子里一扔,用一把大锁从外面锁了起来!
那年陈孑然也才不过四五岁,锁在柜子里手脚都伸不直!哭着喊着不愿意进去,一边哀嚎一边求:“妈妈,我会乖,我……我再也不哭了……别把我关起来——”
小姑娘凄厉的嘶吼,梁柔洁充耳不闻,强行把柜门一关,一下夹住了陈孑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