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269)
小指关节被她水色薄唇一烫,陈孑然颤了一下,低着头睫毛闪了闪,想收回手,被顾茕捞了个正着,顺势捏住了手腕,逼退进楼梯间的死角里,正好压在了灯光底下。
顾茕身量比她高,也比她干瘦矮小的身材丰润多了,影子从陈孑然的头顶笼下来,完全把陈孑然罩在阴影里头。
陈孑然抬眼,有点逆光,只能看清白色的顶灯给她头顶描画的一圈朦胧的光影,面容隐没在暗色里难以分辨,那一双瞳孔亮得勾魂摄魄,眼波流转地勾着陈孑然,陈孑然收紧手指,心口突突地跳。
“阿然,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顾茕压低了声音问。
笑吟吟的水音,涟漪泛滥,荡得陈孑然心头不得宁静,唐突道:“还……还行……”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声音也暧昧地哑了。
“只是还行?”顾茕亮色的眼中略显失望,很快打起精神,“看来还得更努力一点才行。”
她低头,慢慢压近陈孑然的耳廓,又问:“阿然,你有点相信我了么?”
滚烫的呼吸,陈孑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胡乱点了两下头,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嗯了一声,比刚才还哑。
顾茕抿着唇轻笑,“那就好。”
“阿然,我会让你对我的信心多一点,再多一点,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了。”
这一个瞬间,陈孑然心头对她又产生了少年时那种百分百信任的依赖感。
虽然只有一秒钟,可这一秒钟的滋味太好,已经让陈孑然回家的路上一直忍不住回味。
……
顾茕用自己的良好表现换来了一个任性的机会,晚上耍着赖强行留宿,不要陈孑然给她准备的沙发,堂而皇之地钻进陈孑然的被窝里。
以往睡一个被窝,都得找点不得不如此的小借口,两人都知道只是掩耳盗铃,但都保持着不逾越的默契,这晚顾茕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心头有点惴惴,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陈孑然不愿意,自己马上麻溜滚回客厅,甚至滚回家也行。
陈孑然的肩膀应激性地紧了一下,没再多余动作,也没有多一个字,背对着顾茕,默默地给她让出了一半的床位。
“以后我来蹭住,还用睡沙发么?”顾茕得寸进尺地从后面一伸手,把陈孑然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前心贴着她的肩胛,膝盖顶着她的膝盖弯,严丝合缝,就像天生一对的钥匙和锁眼,陈孑然这把锁,注定只能用顾茕的钥匙打开。
陈孑然不说话。
顾茕咬着她的殷红的耳朵尖儿,含混询问:“让我睡床,嗯?”
陈孑然紧抿着嘴,像撬不开的蚌壳。
顾茕心都被她这阵沉默融化了,在她耳边嘿嘿地笑。
……
陈孑然最后一次去学校,是她们这届学生的毕业典礼。
因为开学时间不同,毕业时间也和全日制的学生不同,毕业典礼在深秋,没有本科生那样的学士服,也没有校长亲自颁发毕业证,是院长发的,可陈孑然还是很郑重,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一刻,心里欢呼雀跃,这是她渴望了好多年的东西,从十八岁一直渴望到如今,终于沉甸甸地捧在手里。
顾茕本想见证陈孑然亲手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一刻,看到她的眼睛变得像黑珍珠一样漂亮,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公司里临时出了点棘手的小事,耽搁了半个小时,只好让陈孑然自己先去,自己随后就到。
顾茕紧急处理完公事赶到临师大时,陈孑然已经在礼堂里参加毕业仪式了,顾茕让司机不用停车直接开到礼堂门口,路过教学楼前的林荫道,又出了点小意外。
一辆破旧生锈的单车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司机开得很慢,眼疾手快地踩了急刹车,仍然碰了那辆单车一下,骑车的是个扎马尾的少女,被撞倒在马路上。
“抱歉顾总。”司机停了车。
“你留下处理吧。”顾茕下了车,打算直接走去礼堂,下车瞥了眼那个被撞的姑娘。
个子不高,皮肤挺白,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外套,看起来很大,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拉链底下露出来的红毛衣,领口洗得发白起球,线头露在外面,看起来穿了很多年了。
她的那辆自行车,破破烂烂,车杆生锈,车座的海绵底下弹簧都露出来了,两个脚踏早就没有,只有两根锃亮的金属杆。
顾茕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很多年前,也看到有个同样的人,被她撞倒在地,也穿着件发白起球的红毛衣,也骑着一辆摇摇欲坠的破车。
“这位女士,你没事吧?”死机已经下车,把压在自行车底下的姑娘扶了起来。
“没……没事……”姑娘的声音嗫嗫的,蚊子似的,在顾茕的耳朵上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