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座山(405)
我还是偶尔会觉得我是需要躲在唐宜后面的那个苦厄,呆瓜让我“掀桌子”的时候我还反应不过来,后来才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那段时间,我跟随着呆瓜安排训练营的事项。
呆瓜,龙老大,和其他人一起共同完善了这个计划,作为自由党公开于众的第一步。
在此期间,自由党向我展示它惊人的能量。就我所知,在军部高层和修真局高层都有自由党的核心人员,但修真界因为改革派重组委员会时间太短,还没有打入到权力高层。
中层岗位,底层岗位,都有着自由党的身影。就像是紧贴华夏星的斑驳蛛网,从北到南遍布自由且缄默的面容。
训练营场地安排在沙境,守土派问题搁置争议,一番操作之后,合法拿下了沙境这一大片地方作为活动场地。
训练营的大致流程是这样的,公开招募愿意参加的人,免费报名,筛选资质,收费训练。
个中原因暂时不表,总之流程暂时定下之后,各方人员就需要到位。
我万万没想到,为活动背书的那位镇场的人是苍云真人。
我本该卖个关子,但是他实在不低调,他一到沙境就晃着拂尘问凌霄去哪儿了,真情实感地来拥抱过去的回忆,然后他看见了我。
我也不想让人失望,但是我的记忆之树一看见这老头好像就萎,以至于我大脑空白,望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发愣,不太及时地行了个礼。
他失望而去,呆瓜好说歹说才把人留住。
我后来才想起在我还是凌霄的时候,总是和苍云真人打架,凌霄从来是不怕什么真人假人的,她无所畏惧,以至于我现在本来不算好欺负的面孔和神情显得软弱顺服,就像被拔去逆鳞的龙。
“他看起来很伤心。”我说。
“可能因为故人再也回不来了吧!”
我望向呆瓜,他似乎看什么都很清楚,即便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凌霄,我也和过去他们记忆中的那个朋友不同,过去已经过去了,这也就是我只能在呆瓜面前收敛起嬉皮笑脸和贫嘴,平静地思考事情的原因。
他不习惯穿鞋子,嘴里神神叨叨地说某地是圣地,他赤脚踩着发烫的沙子,用脚趾夹出一只硬壳虫,踢开,双手背后,声音格外温和地换了个话题:“身体不要紧?我刚看见你吐得很难受。”
“有点勉强。”
在沙境,我的身体的确遭不住,呕吐与脱水齐攻,唐宜所说的都是实话,我才来没几天,已经肉眼可见地消瘦。
我对呆瓜说了我与唐宜守土派见面所聊的话,谈了谈我这具身体在沙境就相当于时时刻刻被天敌压制。呆瓜说:“那为什么还要来?”
我笑笑,也岔开话题,说我晚上走,离开凤吟山的时候开启了终端,一大堆事情当中,一份强制调遣令点名要我去修真局接受青龙城寨事件的调查。
我来是因为赌气想来,难道唐宜说我在这里会死,我就真的会死?
硬着头皮来,我已听见死亡的脚步声。这具身体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呆在沙境。
我一直在想,那时唐宜执意要飞回天上给我偷疫苗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如果真的建立宗教,难道一瞬间的念头就足以让她放弃之前坚持的原则么?如果说她长久的想法就是听天人的话,在绝望中建立虚假希望的宗教,那么,她直接任我自生自灭不告诉我,让我死在沙境,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
现在赌桌上已经发牌了,我俩坐在桌子两侧,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方则亦的消息我一条也没回,我看着那些询问我自由党到底什么情况我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一大串消息,逐条删除,那时我已在去上央城的梭车上,门口站着四个炼气期修真者,我旁边坐着两位筑基把我夹在中间。
我是去受审的,日记不是造假,但是一面之词不可信,还要听我的证词。
我杀火纹男这件事,修真局初审过后会提请议会审第二轮,然后再去军部,再绕回委员会,总共审四次——即便是自由党的人脉和我师兄共同给我打听,也改变不了我得被审四次的事实。
如果证实我有罪,我已经坐牢一年的基础上,再根据审判继续坐牢——或者按照修魔者待遇,移交修罗地狱。
为了避嫌,我师兄在两天前被调离上央城处理临时事务,特别办事处的证词由他的副手与那个攻击我的十二人之一来提供,虽然后来这两人没有派上用场,毕竟自由党的证词无法证明我是修魔者,而证人挺多,他们没有排得上号。
修真局的审判厅坐落在一片烟灰色雾气之中。我站在雾外的时候忽然凝视起雾气表面的符阵,接待员敷衍地说:“苦厄道友果然符阵造诣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