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闲人+番外(207)
程素不禁悲从中来,瘫倒在地上压抑着哭。
一切都不在了,至亲yīn阳两隔,爱人不知所终。这荒凉的世界里,哪一处是栖身之地?
大悲之中的程素哭晕过去,恍惚间,她好像看到那个傍晚,徐再虞立在门口的样子。
“再虞,你在哪?是否,还在这世上?”
心已许(三)
再见面已经是80年代。
一个叫“徐再虞”的画家在香港开了画展,浓烈的笔触,骇人的欲望惊的画坛抖了三抖。程素拿到系里同事带回来的报纸,报纸上整幅版面报道着徐再虞的事情。那张黑白照片,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原本就硬朗的轮廓又多了几分沧桑。
是她了。
她逃了出去。
她活了下来。
她已结婚生子。
多少个深夜,程素反复看着那张黑白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程素却始终不舍得让泪打湿她的脸。
次年,程素得到去香港访学的机会,临行前两个月,犹豫再三,给徐再虞写了封加急信。
“再虞,我是程素。我将于xx年xx月xx日到港,进行为期一周的访学。如果你还愿意见我,烦请在机场等我。”
落款:程素
徐再虞没有来。
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眉眼轮廓像极了徐再虞。
男孩说,徐再虞在美国出差,今晚才回来,约她在明天中午十一点在某餐厅见面。
程素笑着答应,看着男孩离去的背影,苦笑,真是一波三折。
那是一个yīn雨绵绵的正午,在约好的餐厅门前,程素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徐再虞。徐再虞打着伞,露出一个笑,轻声说“素素。”
真好啊!分别二十年,程素从未想过还能在她的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程素有些哽咽,有些颤抖,可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了一句“我来了。”
“你来了。”徐再虞收了伞,平了平呼吸。
两个人相对而坐,徐再虞点了丰盛的菜,像从前一样给程素切牛排,夹菜,盛汤。像从前一样聊着莫奈,聊着梵高,聊着塞尚,讲着徐悲鸿,讲着齐白石,讲着林风眠……
一切如常。
却又无常。
饭后,徐再虞跟着程素回了宾馆房间。房间里挡着厚重的窗帘,程素刚按亮墙上的灯,想驱走这黑暗,可随后又被徐再虞按灭。
“再虞。”
徐再虞从身后拥住程素,贪婪地呼吸着程素身上的味道。
“素素……”
程素颤抖着手,抓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你不告而别,我不怨你……十年dong luan,你不找我,我不怨你……可是,即使你成家为母,这十年,你为什么……为什么……也不找我……我们……我们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不好吗?”程素的眼泪流过面颊,掉在她们相握的手上,又划落到地上。
“素素……素素……素素你别恨我……求你……”
程素闭了闭眼,任由眼泪滑落。“不恨你?我怎么能不恨你?当初被打成niu gui she shen的人那么多,大多都活了下来,可是凭什么,因为你们家的逃跑,给爸爸妈妈扣上xxx的帽子?他们说……父亲死时骨瘦如柴,而母亲……脸都摔烂了……”
若不是徐再虞抱着,程素早就瘫倒在地上,她倚在徐再虞的怀里,不住的颤抖。
“素素,素素……对不起……我……”
“我现在每天走在学校里,看到那些劫后余生的爸爸妈吗的同事,总觉得是一场梦啊,梦醒了之后,家里还有爸爸妈妈,身边还有……还有……你……”
“素素……”
“这十年啊,多少次我有机会离开J大,我就怕我一但走了,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我一直……一直在原地等你啊……”
“素素,素素,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当时走的仓促来不及告诉你,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先到苏联,然后辗转东欧,最后才搭渔船到香港。整日颠沛流离惶惶不安,我没有一日不在想你啊!我……我……后来局势好了,我也想过找你,可是……可是……我没有再站在你面前的勇气……素素,素素,对不起……”
怨啊,恨啊,在她掉泪的那一刻全都不作数。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冤家!”程素无力的拳打在徐再虞的肩上,却被徐再虞捉住手,将她紧紧地抱住。
“对了……素素……素素……”徐再虞胡乱地摸了一把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对儿玉镯子,“这个……送你……逃走前一天,我去琉璃厂买的,本来想你生日的时候送你,谁曾想……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那年穷的吃不上饭了,我也没舍得拿出来卖了……”徐再虞把镯子给程素戴在手上,碎花衬衫配着玉镯更显的人素雅,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啊!这就是她辜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