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不怕的就是面对真正的病患。

见她们站定，谷主道：“鄙人暮青重，见过司医神大人。”

她仍坐着，话音刚落，柳纷云二人立即听到石头从土里钻出来的声响，低头看去，是两个模样普普通通的石凳，坐上去便能感到暖意，是和暖石床材质相同的暖石凳。

莲衣刚落座，就忍不住问：“青暮仙山的门徒都姓重，谷主名中又有个‘重’字，莫非与青暮仙山的开宗老祖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随口一问，暮青重却脸色顿变，讽刺道：“那人竟将‘重’作为门徒姓氏？竟以这种方式怀念我，那又何必将我伤至无药可医，困在这座上古遗址里！”

“这么说来，你的伤是那位开宗老祖干的？”柳纷云皱紧眉，“伤了多少年？伤在何处？病症又是什么？能否允许我用灵识为你检查身体？”

暮青重敛了嘲弄的神情，凉凉地道：“劳烦大人直接为我检查身体罢，时隔已久，我并不想再回忆旧事。”

柳纷云正要上前，却被莲衣一把拉住。

“神不可以直接与凡界住民接触。”莲衣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幽蓝眸中含着冷意，说完又转头对柳纷云道，“我是神大人的妖侍卫，自愿作为检查身体的媒介，还请您务必借用我的灵识。”

柳纷云感觉猫猫的醋坛子又倒了，但她觉得猫猫的防备确实有道理，便点头应下。

莲衣立即露出笑容，转向暮青重时，神情又恢复冷漠，淡淡道：“开始罢。”

柳纷云将手搭在她背上，闭目探入灵识。

莲衣只觉一缕凉意缓缓进入自己的识海，非常小心，在里面短暂地停留一阵，便裹着她的灵识离开。

下一瞬，面前涌来一片黑雾，而后是数不清的红色“丝线”，有完整的，也有断了半截的。她还没看清丝线到底是什么，方才经过她的红色丝线就被大片的暗红取代，这回她倒看清了大致的轮廓，猜到是柳纷云正在检查暮青重的脏腑。

嗵嗵的心跳声传入耳中，像是在紧张，又像正压抑着什么。莲衣一时分不清是她的心跳、柳纷云的心跳，还是暮青重的心跳。

“她的伤确实难办。”柳纷云的声音忽然响在她耳边，“处处都是险些致命，若说下手之人无情，却又不至于每处伤势都留有一线生机；若说留手，单看伤势就觉得不像。”

“你看出了这么多东西？”莲衣颇为惊讶，“刚才我被你带着走，一路上什么都是一晃而过。”

“这便是我的能力吧。”柳纷云笑道，如果她此时没有用灵识做检查，必定会揉揉猫猫的耳朵，“这是我的工作，你只要全程放松，配合我即可，不必为看不清东西感到烦恼。”

听说谷主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莲衣对她的敌意消去不少，乖乖放松了下来，见面前的景象又变，忙问：“那要怎么治疗？你应该有办法医治她吧？”

“能治，不过得看看禁地里有没有我需求的药。”柳纷云道，“要是没有，估计就不好办了，只能去药园里找找有无替代品。但你也知道，替代品的药效并不好。”

她现在全身心投入检查，灵识又不在本体，无法和系统取得联系，只能等检查结束，再去系统的资料库里寻找药材生长地的信息。

莲衣对暮青重没了最初的敌意，甚至还帮着出主意：“我就怕谷主还得了心病，你瞧她对我随口提的事都那么在意，估计跟开宗老祖矛盾不小，我们能去她的识海看看么？”

柳纷云立即拒绝：“不可以，除非她本人愿意。”

“那就问问她呗。”莲衣笑道，“既然要做检查，肯定要身心皆检查。我是觉得这个小地方困不住谷主，哪怕她有伤，外界灵气式微，修士的水平也不如从前，她出去也能大杀四方。万一她真的只是因为心结，不愿出去呢？”

暮青重平静地闭着眼睛，她自然听不见二人在灵识层面的讨论声，也没有对此次检查抱有什么希望。

她知道自己的伤是由何人造成，只是年月已久，那人恐怕已飞升或是死于雷劫，即便她想出去讨个说法，到底也没什么意义了。

听罢柳纷云的请求，暮青重不假思索地应下。

能接触到上界的神，是每位修士憧憬而又不可实现的目标，她自然也不例外。不论司医神的检查结果是好是坏，对她医或不医，这都不重要。

得了她的允许，柳纷云便将莲衣的灵识一并带入暮青重的识海。

莲衣刚进去就看懵了，识海是修士的心像世界幻境，可以随着修士的心境变幻出不同的景象。而暮青重的识海……是一片炼狱。

杀戮不断，时不时有鲜血飞溅的场面，刺鼻的血腥味竟能被感知到，这让莲衣单是站在原地看，就觉得难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