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全部都是人类赋予星辰月亮的，它们自己本身，可能从来没有在意过。反正它们不会说话，还不是由得人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两人就出了村子。

远处的山笼在月色之中，看不分明，周围更安静了，高高低低的虫唱声突然清晰可辨。

唐含和江黛停下来，找了一片草地坐下。坐了一会儿，又换成躺下，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月亮，也是十分惬意的事。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要急着去做，大可以更加悠然一些。

这样的月夜，实在很适合谈心。唐含小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江黛被她引着，也开始回忆从前。

她很少这么做，那些回忆都是锁在脑海深处、闪闪发光的宝物，生怕拿出来看一次，就会褪色一些。可是现在真的拿出来跟别人分享了，却发现不但无损于它们的美好，反而能拭去上面落满的尘埃。

她说了很多，说自己的父母，说幸福的家庭和快乐的童年与少年，那些璀璨的光阴，她以为自己记不清了，原来还那么清晰。

江黛没有一个字提到后来变故陡生时的惶惑无措。可是唐含想，这样一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姑娘，突然遭遇这些，要熬过来恐怕很不容易。

她没有出声安慰，只是握住了江黛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无形的勇气与力量都传递给她。

最后，她说，“有点遗憾。”

“嗯？”江黛疑惑。

唐含低声笑，“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她的童年和少年，虽然物质并不丰富，但却依旧是绚烂多姿的，她从中获得了太多太多。如果那时她们就相遇，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江黛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还是算了吧，以前的我，你可能会受不了。”

“怎么说？”

“我以前大概是你最讨厌的那种，因为日子过得太好，所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江黛颇为感慨地说，“那个时候认识，我们恐怕不会相处得很好。”

唐含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如果没有家道中落，遇到变故，江黛和她的人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真是那样，也未尝不好，至少她可以一路没有波折地生活下去。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今天她们才能躺在这里说话。

这种发展又好不好呢？现在的唐含无法评说，也许要等很多年以后，她们已经白发苍苍，再在这样一个夜晚坐下来闲话，才能给出最终的答案吧？

但是唐含相信一定是好的。

她想着想着，思路就飞远了。江黛没有听见她说话，不由侧过身看向她，“怎么不说话？”

“我突然想起一首歌，感觉很应景。”唐含说。

“什么歌？”

唐含小声唱了一句，“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她在这里停下来，忍不住笑，“后面的词不记得了。”

“还真的挺应景的。”江黛又转身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这回轮到唐含担忧了，她用手

支着头，观察了江黛一会儿，“你困了吗？可别在这里睡着，要不我们回家去。”

“不想回去。”江黛难得的任性，“今晚……一切都太好了，舍不得就这么睡。”

“那我们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唐含还是不放心，生怕她睡着，那自己不可能一个人把人扛回去。要是在这里睡一晚，明早起来两人身上都该挂满露水了。

“做什么？”江黛跟着她坐起来，问。

唐含转着眼珠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跟我来！”

两人牵着手，拐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在田地与田地之间穿梭。江黛本来就不太熟悉这边的路，又是在夜里，被唐含领着绕来绕去，很快就晕了头，完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最后一段没有路，两人钻进了一片玉米地，全凭唐含的直觉往前走。好在没有出错，没多久两人钻出玉米地，就看到了面前的土地。这是一片沙地，一侧靠着山，另一侧是一个高坎，以前或许也是山涧所在，只是后来被开成的土地。

已经入秋了，借着月光，江黛打量了一下这块面积不大的土地，露在外面的作物枝叶都已经枯败，看不出是种什么的。

她有些疑惑地问，“来这里干什么？”

唐含却已经蹲下来，开始刨土了。

沙地跟普通的泥土比起来，要疏松许多，挖起来也容易，又不粘手。很快，江黛就看到她从地理刨出来一个个陀螺形状的块茎，挨个摆在旁边。

江黛不由惊奇，“你怎么知道这里种着这个？”说着不免疑惑，“这不是我们家的地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