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画之名(76)
脖子里向被插了根针,每向司华年转动一点,都插进肉里更深。
翻涌的悲伤,不解,惊疑,质问,失望···最后只化成以一句轻唤:
“年年?”
最熟悉的称呼,此刻却给司华年带来最极致的苦涩。
“在中心医院!在苏城中心医院!”司华年掩面喊道,一秒都不敢和吴她对视。
快结束吧,求求老天,让这一切快结束吧···
“苏城,中心医院?”
吴她内心剧颤,身体发飘。
司华年不知道,这个回答,又一次把吴她的心剐了一遍,提醒她,还可以再痛一点。
苏城中心医院。
不就是那家···爸爸咽气的时候,在的医院吗···
不就是那家···距离家,只有两站公交的医院吗···
爸爸找了那么多年的妈妈,原来离我们···那么近啊···
当疼痛超过某个边界,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吴她瘫坐在地上,全身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疲惫。
哀莫大于心死。
吴她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司家,也不记得房间里的三人,最后怎么样了,她心里只剩下一个执念,一路撑着她没有倒下。
妈妈在苏城等她。
***
吴她走后,司华年蹲在地上哭,即便哭到泪竭,哭到干呕不止,那股压抑的情绪还是堵在胸口,提醒她:
吴她不要她了,这次真的不要她了···
···
司忘秋自凌洛刚开始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惊到丧失了言语。
他想开口怒骂责备凌洛,可他发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
这发生的,一切的一切,说到源头,不正是因为自己吗?
他对堇年自诩深情的爱,竟然到最后,间接毁了两个家庭,毁了两代人的幸福。
这些代价太大了,没人承担得起。
司忘秋后悔了。
后悔自己多年来弃家庭不顾,甚至后悔,当年对堇年的动心。
···
“滴呜~滴呜~滴呜~”,门外响起警笛声。
凌洛笑了,笑的很放松。
这一天终于来了。
该说的也说了,该骂的也骂了,想做的也做了,她没有遗憾了。
所有的一切,也该画上句点了。
王警官拿着手铐走进来,阿强已经落网,全盘交代了凌洛的事情,他这次直接是来抓人的。
凌洛面色平静,非常配合的戴上手铐。
出门前,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又一次看向她的丈夫。
他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那副荼蘼花画旁,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司忘秋···” 凌洛把男人的眉眼,还有画中一如当年的荼蘼花尽收眼底,淡淡开口,“如果可以重来···”
“我希望不曾认识你。”
荼蘼花在画里依旧开的旺盛,却在凌洛的心里,尽数凋零。
司忘秋呆呆站在原地,看警察把凌洛带走,心里一点点空了下来。
他想做些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可最后又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做不了。
···
大门又一次关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挂在墙上的画钩断了,连着那副一家三人的油像一起,掉在了地上。
画面在地上颠倒反转,把里面所有上扬的嘴角,都变成了悲戚。
这个家没了···
***
苏城。
吴她在中心医院的4楼病房,又一次看到了妈妈,听护士讲,她已经在这住了5年了。
命运残忍。
爸爸是在3楼走的,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妻子,那时就无声躺在他的楼上。
···
吴她慢慢走到夏堇年面前,最后的短短几步,却走的费尽了力气。
“终于找到你了啊···”
吴她看着夏堇年瘦的不像样子的脸,泣声说。
没有回应,没有知觉,夏堇年闭着眼睛,像沉浸在一个很沉很沉的眠。
吴她弯下身,握住夏堇年的手。
还是那只会握着她手腕,一点点教她画画的手,还是那只在她哭鼻子的时候,会温柔拭去她的眼泪的手。
可妈妈的手此刻却触感冰凉,还有缺失水分的粗糙,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了无生气。
她是受了多少苦。
“对不起···”
吴她把妈妈的手放在脸颊,一遍遍道歉:
“对不起,那么久才找到你···”
“对不起···”
吴她难过极了,她恨自己没用,妈妈明明就在苏城,自己却一无所知···
如果她当年能一早找到妈妈,是不是爸爸也不会累垮身体,不会到最后···
病房里,一开始还有些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藏不了,止不住。
没人注意,那个沉睡5年的植物人病人,另一只手的小拇指,此刻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