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洗车工脸上都是不耐烦的表情。可孟阿姨洗车时像她吃雪糕一样安静从容。

她穿工作服也比别人更挺拔，有时工作间隙会从工装裤的口袋中拿出块巧克力，分给毛豆一半。

再坐在毛豆身边问， “你怎么不进屋吹空调？不热吗？”

“看着你就凉快了。”毛豆说。孟阿姨笑时嘴角有两块深陷下去的地方。

毛豆问姑姑，思淼说那叫梨涡。

“她为什么有？”

“问她爹妈去。”思淼对孟阿姨的事似乎都不感兴趣。她靠在店门外抽烟，一只脚脱了鞋子，腿抬起，脚底板就贴在门上。红脚趾甲变成了蓝色，还一抓一放地拍着门。

思淼在那户位于“盛世府邸”的人家已经做了一周多的家政。小区保安每次看到她来都提前打开栅栏，两只母猫艺术姬和二妞见了思淼和毛豆也会嗷嗷地娇喊两声。

思淼做饭目前还没重样，床单洗了四五茬，房子里清洁得一尘不染，连院子里的爬山虎蔷薇都修剪过。

第六天时思淼问马静， “老子干了这么多天，让你亲戚来和我对线啊？她不是最能找理由吗？”

“我亲戚说……你的家务做得很好，晚餐口味也符合她的习惯，猫也喜欢你……所以问能不能和你签一年约？”马静倒是吃惊，思淼比店里六位老阿姨做得都出色， “还真看不出来你呢？哪儿学的？”

“老子培训阿姨们，自己还能做不好？”

“这就对了，还是得顶尖高手出山。亲戚说一个月七千，每天两小时就行。可以吗？”马静自己都想试试这个工作。

对钱服软的思淼几乎完全动心， “就是暑假以后我要接毛豆，得迟半个小时。 ”那家主人不是不愿意碰到她吗？

马静说她得问问亲戚，结果不到十分钟，就来店里找了思淼签合同，服务时间改为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半间。

思淼打那以后就忘了对线这码事。七千块，赶上她做中介扣除水电房租以后的收入了。赶紧闭嘴，一到下午出门时就哼着歌载着毛豆去干活。

毛豆回回都乐意陪着思淼，除了这天她和那位洗车工玩平衡车玩到不愿意出门。

姓孟的见到自己就鼻孔朝天，对毛豆是真好。

她喊了三回，毛豆都不愿意从那小车上下来，姓孟的才主动说， “我会陪着她，直到你回来接她回家。”

行吧，思淼顶着太阳骑上电驴离开。心里有一丝丝心酸。就像穷人家的女儿不认贫穷的亲生妈妈，转认了富裕的养母那样酸。

等她伺候好了一座房子两只猫，回到店门口时没见到毛豆，隔壁洗车店里也没有。蹲门口啃西瓜的小王告诉思淼， “小蝶带毛豆出去吃东西了。”

“小蝶？”思淼对这称呼特别陌生，想了想， “孟师傅？”

她叫孟小蝶？这名字适合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萌妹子吧。回想那天将自己拉在身后，客气而凶狠地吓唬网络书生的女人，思淼觉得她名字里该有个龙虎豹之类的字眼。

回到店里再清理下垃圾，擦干净桌椅沙发。思淼饿得扯出毛豆的雪饼吃了起来。

一手接碎渣时一手塞吃的时，思淼又看见那辆沪字牌照的普拉多开过来。下车的是孟小蝶，她还是穿着工装，长腿跨出车后就去开副驾驶的门，抱出了肚皮溜圆的毛豆。

“姑姑，孟阿姨带我去吃了自助餐，还有肯德基。”毛豆怀里还抱着一桶鸡翅鸡块， “给你也带回来了。”

“毛豆，你怎么和……”和陌生人外出吃饭，平时都白教了？

孟小蝶也走过来，她一边从工装裤里拽手套一边向思淼说明， “不好意思，是我要去吃饭，毛豆也想去，没请示你我就带她走了。让你担心了。”

思淼往嘴里继续塞着雪饼， “毛豆还不谢谢阿姨？”

毛豆抬头和孟小蝶笑得心有灵犀，像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一样。

“孩子说你外出工作后就容易饿，我们给你带了些快餐。”孟小蝶笑时眼里总有种将人看破的光芒。

“多少钱？”思淼掏手机。

“客气了，都是邻居，一顿小零食而已。”她后撤一步，和毛豆挥手 “明天见。”

再正色面对思淼， “谢谢。”

谢哪门子？谢她把毛豆租出去换了个全家桶吗？

思淼瘫在沙发上，夺过全家桶，开始指挥毛豆， “给我倒茶呀。”

毛豆捧着茶，自己先喝了小半杯，才递给思淼。

“你别被人卖了。”思淼瞪她。

“孟阿姨不会卖了我。”毛豆笃定，阿姨还带她打了电动。还约了下个礼拜继续打。

思淼双脚叠放，丝毫不在意影响她穿着连衣裙的婀娜， “那你认她做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