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骋少年(62)

作者:阿荒

方茧道:“你需要解毒。”

刘忱凛叹了口气,“以我对二哥的了解,这个毒既然不是即刻取我性命,那就一定会绵延不愈,让我受足痛苦,不得好死。他大概也自知不能打败我,于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受苦。”

方茧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先休息,明日再看情况。”

刘忱凛不想闭眼,“我怕我闭上眼睛,就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你。”

方茧低下身子吻他额头,“不怕,你一定会好。”然后吻他的眼睑,刘忱凛一闭上眼睛,就昏昏沉沉睡去。

方茧取来一个碗,从刘忱凛伤口挤出毒血,鲜红色血液当中混着暗沉的细小血块,漂浮其间。

在碗口上举着手臂,方茧拿出随身的匕首,在手臂上竖直割开一条短短的口子。

伤口涌出汩汩鲜血,可竟然不见血的鲜红色,是深深的锈色,暗沉,发黑。

暗色的血液滴落,掉进盛着刘忱凛毒血的碗中,相溶的地方,凝结的血块被溶解,恢复了原本全然流动的鲜红色。

方茧松口气,转头看向昏睡的刘忱凛,像在问,也像小小的埋怨,“你都欠我几条命了。”

他拿来一个新碗,用匕首将手臂的口子划得更开,疼痛袭来,晕眩越来越强烈,他微微皱了皱眉。

第二日,太医也没想到自己开的方子这么有效,刘忱凛的伤已经完全愈合,这即将登基的新帝高兴到赏了太医一个玉如意,就屏退太医与众宫人,兴奋地把方茧抱在怀里。

抱了一会儿,手不老实,一手捧着方茧的腰,一手捧住脸要啃下去,这时刘忱凛才后知后觉:“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方茧笑笑,“我照顾你一整夜,你让我睡会儿吧。”

于是两人就和衣躺下,在榻上休息,刘忱凛还是把方茧抱在怀中,时不时就在他发间额间脸上啄一下,方茧笑出来,“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刘忱凛用撒娇的口气道:“我太高兴了嘛。”

方茧闭上眼睛,把刘忱凛抱得紧了些,“终于结束了。”

刘忱凛的语调却突然严厉,“怎么会,还远未结束。”

方茧睁开眼睛,刘忱凛的表情里有什么,是他很久未见的,也是许久前他曾见过的东西。

他一时想不起来,闭上眼睛,昏沉,半梦半醒间,竟遥遥想起那年第一眼,硕大的荷叶掩映少年郎的脸,可却被他一眼看到,那眼底的凉薄。

☆、二九·天灯

行了登基大典,年号景宁,刘忱凛首封诏谕便是拔擢方茧为弘文馆校书郎,晋邹成卓为户部尚书,封太傅,赐座殿上,邹成卓拒。

景宁帝甫一登基,在邹成卓的建议下,对这些年因不从刘承朗而遭遇不公的一些朝臣进行了补偿和调动,将当年□□中的几个魁首贬职,但因霍氏被夷三族,□□的主力已被削弱不少。

大典与初次朝会后,群臣散去,御书房里只有三个人,景宁帝面容平静,“邹太傅,你说,怎么处置我二哥合适?”

“庶人刘承朗病变谋反,当斩。”

“呵?”景宁帝笑出声,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这么便宜他?依朕看,不如凌迟示众,再枭首悬于城门,以儆效尤。”

方茧一惊,想劝阻,邹成卓已开口:“刘承朗余党众多,如此酷刑,恐怕不仅难儆效尤,反倒激起恐慌,将来陛下您要大展宏图,若无足够朝臣支持,必然举步维艰啊。”

景宁帝脸色阴沉下来,“我没当上皇帝的时候,时时处处避他锋芒,如今已登帝位,还是要怕着他——你是这意思吗?”

邹成卓苦口婆心:“圣上,大计徐图,当年□□以霍氏为依凭,盘根错节、羽翼丰满,如今要剪除,一刀太狠,伤筋动骨,伤了国家的元气,就不容易恢复了。”

景宁帝没再回应,只挥了挥手,“退下吧。”

方茧与邹成卓两人行了礼后退,刚要转身离殿,忽见景宁帝神色不悦,似乎是觉得朝服衣襟紧得难受,抬手就扯开两个纽扣,一边不耐烦道:“方茧你走什么?你不住这你还想住哪儿?”

方茧一愣,邹成卓满脸疑惑,方茧赶紧找个借口打发刘忱凛:“小人去送邹大人出宫。”不等景宁帝再开口,拉着邹成卓离开。

两人到了殿外,走到无人处,就听见邹成卓叹气,“怎会如此呢?当年太子势盛时,再痛恨的政敌也保得全尸,七皇子看着恭谦礼让,怎么第一天就要重开旧朝酷刑?”

方茧不语,心中却明白,刘忱凛心中对这个二哥的恨意,并非一两句就能说清。

沉默着到了宫门,两人对着行礼道别,方茧提醒道:“邹大人,不要再说‘七皇子’了,是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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