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骋少年(60)
马很温顺听话,自顾自朝前慢慢走着,看方茧半睡半醒,七皇子从贴身处取出一个物件,是那根紫檀簪子,用暗色金纹缠,绕重新连接在一起。
他为方茧挽发,把紫檀簪簪在发间,轻声道:“觉得银色更衬你,但银器需要时常拂拭,所以还是选了金,但做暗了,纹样浅刻,好看却不招摇,配得上你。”
方茧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两下,又昏昏沉沉过去。
七皇子微笑,扯起缰绳纵马加速,时不时看一眼怀中的方茧,不由嘴角上扬。
到了草原边缘,草渐渐低了,月已升高。
方茧睡了一阵,稍微有一点恢复力气,醒过来,自己在马上坐得住了。天太暗,七皇子怕有什么意外路障看不清惊了马,于是下去牵马而行。
方茧迷迷糊糊发现自己独坐马鞍上,手中没缰绳,马却在管自己走,一时惊异,以为自己到了什么诡异之境,大叫一声:“我被那王八蛋弄到直接死过去了?”
却听马前面有人“嗤”地笑出来,才发现沉沉夜色里七皇子在前头牵着马。
方茧有点羞臊,便岔开话题,“这样也算我会骑马了。”
七皇子带着笑意,“我知道你会。我就想牵我的心上人走一阵。”
方茧不说话。
七皇子语调里没了玩笑意思,说,“方茧。”
方茧不应。他已经对刘忱凛太熟悉,知道此刻前面这个人想问的话,也知道这一应,就是一生一世。
七皇子又说,“小八。”
方茧还是没有回答。
如此又行了数步,七皇子停下,马也停下。
七皇子没有转过身。
静默中,一切都停止了,天边的月也听着,风也静了,侧耳倾听。
七皇子道:“江寻?”
方茧看着七皇子攥着缰绳的手,夜是暗的,可他依然能看到那因为紧张而用力攥紧、泛着白色的指节。
方茧向天一侧星空望去,无声叹一口气。
“嗯。”他应道。
七皇子沉默半晌,“对不起。”
方茧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马停下后闲着无事,在草叶间搓搓蹄子,好像不知所措,向着月色别过头去,长极了的睫毛被风吹动,星光像细碎的琉璃流连。
七皇子说,现在一切都好了。
嗯。方茧说。
七皇子欲言又止。
那我们呢?
你还要走吗?
留下来,好不好?
终究还是沉默。沉默里,是沉沉压下来的太多太多。他怕问了,若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真的会被压垮。
“忱凛。”他听见背后的人叫他的名字。
刘忱凛转身,抬头,方茧已经无声无息下了马,脚步落在地上,轻盈像雪花。
身边,马昂头喘了喘气,脸还是侧在月的光里。另一侧,影子里,一个长长的吻化了开来,没有声音。
我陪你。他在心里回答。
☆、二九·将军
到了行宫,城中格外寂静。
两人才到大门,宫人就赶来七皇子身前跪下,“殿下,圣上,圣上他——!”
七皇子匆匆赶到圣上寝殿,圣上薨逝,遗诏七皇子继位,七皇子决定不昭告圣上离世消息,连夜按照来时仪仗,护送圣上遗体归朝,到了都城宫中再发出消息。
七皇子回到殿中,方茧等在门口,他抱住方茧,紧紧不松开,许久。
夜间有一驰单骑离宫,趁夜奔向都城方向。紧接着,又有一个黑影跟随其后,去往同个方向。
回宫的队伍浩浩荡荡到了都城外,直到城墙下,忽地从城中涌出数百士兵,列阵墙前,城楼上,废太子刘承朗背着手走了出来,俯视城墙之下,长发披散在两肩。
“弟弟,哪知那时一别,再见已换了天。”
七皇子身穿战甲骑在马上,看着城楼上的废太子,笑道:“久等了,二哥。”
两方战斗,废太子身边列队数十人齐齐在城楼放箭,根据刘承朗的命令,只对着七皇子一个人放。
第一轮攻击,七皇子挡开躲开数支箭,但战马倒地,第二轮肩膀中了一箭,第三次,废太子站起身,“预备。”手中已接过一把弓拉满,箭在弦上,正对着七皇子脖颈位置。
这时,刘承朗脖子上却感到一抹凉意。
“你敢下令,我就让你身首异处。”
刘承朗拉满弓未变,周围列队发现情况,都把弓箭指向朝向这里,大喊:“保护主上!”
刘承朗看不到身后人,却感到身后的人异常冷静,贴近自己背脊的胸膛呼吸平缓,就知道这人并不是在作势吓唬自己。
“收弓。”刘承朗令下,自己也收弓,城楼下跑上来一队卫兵,北苑羽林卫打扮,制服了每段雉堞前的的弓手。